第9章 后排靠窗
失重感如飓风般袭来，又如潮汐般退去。
刺目白光闪过，当双眼再次睁开时，莫烨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教室里。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八个红底金字井然有序的贴在白漆墙上，夹在其中的时钟如人生倒计时般转动，多媒体屏幕里放映着大概是从网络下载后连学校名和教师名都没改的PPT，课桌上摞满着高到让人看不清前路的书。
乌泱泱的学生垂着头寂静无声，台上老师的板书声、头顶吊扇的嗡嗡声、窗外枝桠的蝉鸣声、隔壁老师的训话声交融在一起，再配上斜射入窗的微醺暖阳，组成惹人昏昏欲睡的催眠曲。
已经毕业的莫烨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三年的盛夏。
不过失神仅有片刻，因为他知道，再轻的风也吹不回那个微凉的夏天。
打断自己的回忆，莫烨低下头，翻开桌面上的书本。
在数量远超教科书的辅导书中翻来覆去，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倒是看见了几道自己刷过的题目。
他用手肘顶了顶同桌，可后者只是转过头摇摇脑袋，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见同桌不愿意说悄悄话，莫烨只好抬起头环顾了一圈四周。
扫视一遍，除了发现自己的位置是后排靠窗之外，毫无收获。
‘嗯？等等……’
当他准备收回视线时，倏然发现教室卫生角的墙上粘着一张孤零零的纸，仔细看的话能够勉强看见最顶部的血红色的“校规”二字。
由于距离太远，莫烨只好眯起眼睛，企图看清所谓的校规都讲了什么。
【校规一：不要顶撞老师。】
【校规二：上课时间一定要坐在自己座位上。】
【校规三……】
“莫烨！”
忽然，讲台上传来一道厉呵，莫烨回过头，便见站在黑板前的生物老师满脸恨铁不成钢：“再过十五天你们就要高考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走神，最后一次月考你排多少名自己心里没数吗？高考是你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像你这样，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父母吗？”
听见这话，莫烨立即明白了一件事，他扮演的这个角色——少年阿烨的成绩并不理想。
回想起刚才看见的第一条校规，遵守规矩的莫烨没有顶嘴，而是眼神坚定的仿佛要入党，说：“高考只有一次，人生可以轮回，我知道错了老师，从现在开始，我会立志挑个好日、跳个好楼、投个好胎，成为最早备战下辈子高考的三好学生！”
台上的老师一愣，她总觉得这句话好像没毛病，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被这一打岔，原本还打算再骂几句的心思也没有了，她不满的瞪了一眼莫烨，转过头继续讲课。
莫烨也没有再扰乱课堂纪律，在搞清楚违反校规会发生什么之前，还是老实一点比较稳妥。
万一违反校规引起蝴蝶效应，导致他的感叹号任务只能拿到白色奖励就亏麻了。
安分守己的在课桌上听讲，待到悦耳的铃声响起，年轻的生物老师宣布下课后，死寂的教室这才涌出了活力。
女生围在一起聊着昨晚看的耽美小说，男生们三五成群的勾肩搭背上厕所，莫烨谢绝了结伴射尿的邀请，独自走到卫生角。
没有了老师的阻扰，这一次，他将完整的校规都记入脑中。
【校规】
【一：不要顶撞老师。】
【二：上课时间一定要坐在自己座位上。】
【三：不能在楼梯间奔跑。】
【四：垃圾和“垃圾”要丢进垃圾桶。】
【五：禁止学生独自进入厕所。】
【六：操场有打球声却没有人，无视它。】
【七：食堂的饭必须吃完。】
【八：不能变成坏学生。】
【违反校规的学生会看见脏东西，需要接受净化。】
写有校规的纸张很新，像是刚贴上去没多久的。
‘是修改过部分校规？还是所有校规都是新制定的？’
莫烨掀起纸张的一角，想看背面是否有隐藏规则。
但还没等彻底掀开，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头。
“老莫，中午也一起在食堂吃吧。”
他转过头，和一名长发男生对上视线。
稍一回忆，莫烨认出对方是刚才叫他一起上厕所的男生，并且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得知了长发男的名字。
他叫曾建白，坐在后排靠门的位置。
“婉拒，我中午有点事。”莫烨摆摆手，拒绝了邀请。
他打算放学后先留在教室，等其他同学都走了，就挨个教室走一趟。
主线任务①是要求他找出被霸凌者，而最快的办法就是到每个教室都看看。
——找找看谁的桌子被乱涂乱画，谁的名字被写在黑板上辱骂，谁的书包被丢到垃圾桶或厕所，谁会放学后独自一人留在教室里哭，谁会被围堵在没有监控的角落……
虽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不一定是被霸凌者，但被霸凌者至少会满足其中一项。
这世界上的霸凌者脖子上似乎都顶着同款的肿瘤，容量被排泄物占据大半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么几种霸凌方式，想象力比脑萎缩晚期患者还要少。
“老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刚才还热情无比的曾建白突然冷声下来，“叫你一起去厕所你不去，一起吃饭你也不吃，老莫，你是不是……”
“变成坏学生了？”
叽叽喳喳的教室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正在聊天的、写作业的、吃零食的、走廊上打闹的……
所有学生都停下手中的事，一同望向莫烨，一道道幽邃的目光死死凝视在他身上，仿佛只要确定他变成了坏学生，成为了异类，所有人就会一起冲上来将他碎尸万段。
莫烨权衡了一下利弊，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什么话，和你开个玩笑而已，都哥们，吃个饭我怎么会拒绝你？走，中午食堂刷我饭卡。”
话音落下，被暂停的时间重新开始流逝，曾建白上演了一波川剧变脸，从冷漠变成大笑，道：“哈哈，老莫你真幽默，又帅又会开玩笑，难怪咱们三中的必吃榜榜首是你，那中午吃饭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上课铃声响起，喧闹的学校眨眼间沉寂下来，所有学生都机械般的回到位置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