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峙
朝颜敛着眸子，仍是从前那般伏低做小的样子。
半刻，她才缓缓抬眸，眼底写满了疑惑。
“嫡姐刚刚说什么？”
“莫要装傻！若非你也重生，怎知我与吴郎之事，又怎知我有孕？”
夏朝颜装傻到底，一副被夏朝暮吓着的样子。
“嫡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夏朝暮狠狠盯着她，夏朝颜却好似真不明白。
连正眼看她的勇气都没有，畏畏缩缩的，永远是那个拿不出体面的庶女！
夏朝暮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不过也是，重生这样的好事，又怎会轮到夏朝颜这个小小贱婢身上。
前世，父亲母亲都是偏爱她的。
又知晓她嫁的是个太监，不忍心看她一辈子无儿无女。
便让她生下了这个孩子，一直养在庄子上。
只可惜，这世……
终究是她和荣儿的母子缘分不够。
不过，她这辈子也不会再重蹈覆辙，将大好年华蹉跎在一个太监身上。
她要嫁六皇子！
六皇子可是个健全男人，和他在一起，她有的是机会再怀孕，再生孩子。
倒是夏朝颜，就让她嫁给那太监，守一辈子的活寡吧。
夏朝暮想到这里，愈发得意起来。
怜悯的看了夏朝颜一眼，哼笑一声，收回目光。
“不明白就算了，有些事情你提前知道了，对你也没好处。”
朝颜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众人到齐，沈老夫人端坐主位。
夏有乾来时，已提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责怪的看了大夫人一眼，坐在沈老夫人下席。
夏家人丁单薄，到夏有乾这代，上头只有一个嫡弟弟夏有德，早年还生病死了。
夏有德给夏家留了一根独苗，如今也有十五，在外念太学，一年也才回家一次。
到夏有乾这里，生了两个女儿，连个儿子也没有；沈老夫人又给他添了一房妾室，便是夏朝颜的小娘。
可惜生的还是个女儿，在生下夏朝颜之后，没过几年，也生病故去。
夏有乾年纪大了，又正好有个赖头和尚路过家门，给他卜了一挂，说他命中注定无儿。
他便认命，也没再纳妾。
夏家未来还有他侄子一脉，故而也不担心家族在他这里断了香火。
夏朝颜和夏朝暮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夏朝曦，从小喜静好读书，十二岁入宫候选，就被选中做了公主的侍读。
这于夏家来说，乃是天大的喜事。
夏有乾虽说是个京官，却只是个小小的六品礼部员外郎，还是靠着祖宗荫蔽得来的。
他平庸，做不出什么政绩。
在这位置上混混日子也就罢了，出了夏朝曦这么个争气的女儿，替他光耀门楣，在同僚面前，也自觉高人一等。
本来有夏朝曦珠玉在前，朝暮日后婚嫁必能寻一门好亲事。
他虽没想过，朝暮也能同朝曦一样，选进宫中，做公主的侍读。
却也一直悉心栽培，只盼来年嫁个好夫君。
他送她念学堂，让她读书写字。
夏朝暮自己不争气啊，竟然和吴家那个庶子搞到一起，简直丢光他的脸面。
沈老夫人看了一圈堂下坐着的五人。
缓声开口：“今日把大家叫到这里，有两件事要宣布……”
“老太君，求您别说！”
大夫人突然下跪，忍住了满眼泪水，恳求道。
这事情不光彩，可再不光彩，朝暮终归是她的女儿。
女儿犯了错，她这个做母亲的就是关起门来或打或骂，但在外人面前，也要维护住她的颜面。
“都怪儿媳管教不严，才闹出了这档子事；您要罚就罚儿媳吧，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清誉，若是毁了，今后还如何做人。”
她和吴郎的事情，竟惊动了老太君！她印象里，这位祖母每日伴着青灯古佛，甚少管事。
她小月子也就只有父亲母亲和夏朝颜知道！
夏朝暮眼底迸出恨毒：“是不是你告诉祖母的？！”
朝颜淡淡回道：“祖母也是担心嫡姐那只找不到的香囊，会不会落入外男手中。”
夏朝暮气噎。
那便是她母亲犯蠢了！
她都说了那香囊丢便丢了，千万不要大张旗鼓去寻。
现在倒好，弄得人尽皆知。
夏朝暮静静想了片刻，蓦然跪下。
她朝着沈老夫人磕了个头，还没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朝暮有件事一直瞒着祖母和母亲，可事到如今，不得不实话实说。”
“我确实有了喜欢的人，祖母和母亲寻到的那只香囊就是我送他的定情信物。我喜欢的那人便是……”
“夏朝暮，你给我闭嘴！”大夫人怒道。
真真恨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蠢材，现在是说这些爱不爱的时候吗。
她当真不看重自己的清誉？！
朝颜也微微蹙眉，夏朝暮就算蠢，但也不至于蠢到这等地步。
这时候自爆，不是纯纯找死。
夏朝暮继续道：“母亲莫要拦我，今日便是祖母要打死我，我也要说完。”
“好好！”沈老夫人也是气急，“你说罢！夏家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生了这等败坏家风的人，传出去也是没脸。”
“二丫头到现在还要执迷不悟，我便只好送你去静慈庵中好好反省！”
大夫人心中一颤。
“母亲，不可啊……”
她就只有两个女儿，夏朝暮就是她的心头肉。
她怎么舍得送她去庵中受苦。
大夫人话没说完，却忽然身后一道尖细太监的声音传来：
“六皇子殿下到。”
众人瞬时惊讶！
夏有乾和薛氏面面相觑。
朝颜却是在听到六皇子三个字的时候，瞬间脸上的血色褪去，控制不住的身体微微发抖。
她敛着眸子，脸上几乎支撑不住平稳的情绪。
抓着扶手的指头紧扣，指甲嵌到木头里面。
只有夏朝暮，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她回头，就看到天潢贵胄的六皇子踏入门槛，身着一袭墨绿色银丝钩边的圆袍，束发的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卓然挺立的身姿气宇轩昂，神情冷峻。
夏朝暮瞬间笑了。
李肃扫了一圈厅中，捧着礼盒缓步进门。
“谁要将本王的侧妃送去尼姑庵？”
他声音不重，如平常一般，含着浅浅的笑意。
李肃这人，从来都是以贤良示人，在朝中也有贤王这等好名声。
夏有乾一惊，立刻和沈老夫人、大夫人一同上前参拜。
李肃却恍若未闻，直接越过三人，走过去先把夏朝暮扶起来。
他戴着红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挑起夏朝暮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揽至耳后。
“岚岚，本王来晚，让你受苦了。”
岚岚是夏朝暮的小字。
若非有不一般的关系，六皇子又怎会叫得出夏朝暮的小字。
众人闻言，脸色又是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