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千面回廊（下）

苏砚的指尖触到青铜罗盘时，听见了伞骨的冷笑。

那些青铜根须已经钻透耳膜，在颅腔内编织成第二套神经网络。每根须梢都生着细密的骨刺，正蚕食着他记忆里的光斑——母亲哼唱的摇篮曲、阿沅掌心的温度、白先生伞沿垂落的雨帘。

“多甜美的痛苦。“伞骨的声音像锈刀刮擦铁板，“让我尝尝你十六岁生辰那夜的绝望。“

噬忆之刑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苏砚被迫重温最黑暗的记忆：暴雨夜的山神庙，十七具同窗尸体吊在房梁。他们的眼窝里插着剥衣门的骨钉，鲜血顺着草绳滴落，在地面汇成陆九螭的面具图腾。年轻的苏砚蜷缩在供桌下，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血泊中扭曲成怪物。

“当时你咬破嘴唇也不敢哭出声。“伞骨的根须舔舐着这段记忆，“现在，让我替你尖叫——“

苏砚的喉结突然不受控地振动，发出非人的惨嚎。声波震碎了罗盘上的铜锈，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人名。他惊恐地发现，所有名字都在随自己的惨叫渗出血珠。

寄生之舞

脊椎处的伞骨碎片开始增殖。青铜甲片刺破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尸蜡般的光泽。苏砚的左手突然掐住自己咽喉，右手却疯狂撕扯着新生鳞甲。阿沅残留的鲛珠在胸腔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寄生速度减缓半分。

“何必挣扎呢？“伞骨操纵他的嘴唇开合，“你师父当年也试过剜骨...“

镜中倒影突然扭曲。苏砚看见自己的脸裂成两半：左脸是白先生雨夜垂死的苍白，右脸是陆九螭青铜化的狞笑。分裂的嘴角同时翕动：

我即汝，汝即众生之苦

人皮戏偶

千面镜廊突然活过来。无数个“苏砚“破镜而出，他们的关节处连着透明丝线，丝线尽头是陆九螭的青铜指尖。人偶们跳着诡异的傀儡舞，将本体围在中央。每当本体挣扎，就有一个人偶代替他承受伞骨的侵蚀。

“看啊，三百六十种死法。“伞骨将痛觉感官放大百倍。

苏砚的视网膜上同时映现：

-人偶A被青铜根须撑爆头颅

-人偶B的血管绽成珊瑚树

-人偶C的骨骼自行演奏《永寂歌》

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开始崩塌。当第五个人偶化作血雾时，苏砚的瞳孔彻底分裂成六芒星状——这是无相骨全面苏醒的征兆。

逆鳞焚心

阿沅的声音突然穿透时空：“苏砚，痛觉是钥匙！“

濒临崩溃的瞬间，苏砚用最后意识抓住胸口的鲛珠。珠子内部封存的逆鳞突然灼烧，剧痛如圣火涤荡神经。伞骨发出凄厉尖啸，那些青铜根须在火光中疯狂扭动。

“你竟敢...“伞骨的声音首次出现裂痕。

苏砚的右手突然插进自己胸腔，攥住跳动的青铜心脏。无数记忆从伞骨深处喷涌：白先生在雨夜剜出自己命骨，将沾染血锈的伞骨钉入镜湖；陆九螭在青铜棺内苏醒，指尖流淌着历代苏砚的脑髓液。

杀了我，你也会成为我

伞骨在火焰中发出诅咒。

血锈新生

当苏砚捏碎心脏时，千面镜廊轰然坍塌。青铜碎片在空中凝成暴雨，每滴雨珠都映照着轮回的片段。他的身体开始结晶化，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流转星光的无相骨。

陆九螭的叹息从深渊传来：“完美...“

最后一刻，苏砚在镜渊深处看见阿沅的幻影。她的鲛尾缠满青铜锁链，正用逆鳞在虚空刻写血色公式。那道融合《永寂歌》与命骨星图的方程，悄然烙入他新生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