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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时之沙漏》
《时光之墟》第十六章时之沙漏
怀表里的流沙开始倒灌时,林夏正蹲在溪边观察蜻蜓振翅。三千六百片翼膜的颤动在她瞳孔里分解成齿轮咬合的轨迹,每一帧振动都推演出一万种可能——这只红蜻蜓可能在下一秒被游鱼吞噬,可能在黄昏与伴侣交尾,也可能永远凝固在此刻振翅的姿态。
她伸手截住一粒即将坠入溪水的露珠,水珠在她掌心悬浮成完美的球体。透过这枚液态透镜,她看见陆时正站在白桦林边缘。他的风衣下摆沾着星屑般的磷光,那是昨夜修补时空褶皱时沾染的时渊余烬。
“东南象限的蒲公英有问题。“陆时踩着满地铜钱草走来,草叶在他靴底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冠毛带着青铜色,怕是旧世界的因果律在渗透。“
林夏将露珠弹向空中,水珠在晨光中划出彩虹弧线:“带我去看看。“起身时她特意放慢动作,好让裙摆上绣的十二时令花依次绽放。当最后一朵腊梅在腰际吐蕊时,两人已站在蒲公英丛前。
绒毛确实泛着金属光泽。林夏摘下一朵轻吹,看着带青铜边的伞絮飘向新栽的橡树林。在某个伞絮即将触地的瞬间,她忽然伸手捏住虚空——伞絮凝固在半空,展开成一张全息星图,某个闪烁的红点正在吞食橡树年轮里的晨昏线。
“是时渊的残响。“陆时从风衣内袋取出六棱形罗盘,指针在玻璃罩内分裂成十二枚细刃,“要重启因果熔炉吗?“
林夏摇头,腕间的怀表链突然崩解成金丝,缠住那枚红点。当金丝收拢时,她掌心里多出一颗跳动的水银心脏:“不必,这是周曼云最后的心跳。“透过半透明的心室壁,能看见1946年的上海滩在血泊中沉浮。
陆时沉默着将罗盘按在心脏表面。齿轮咬合的声响中,记忆被抽离成胶卷,在林夏的时渊之瞳里放映:周曼云倒在圣约翰教堂的彩窗下,用最后的力气将怀表塞给穿学生装的少女。那个少女的脸,分明是十五岁的林夏。
“这是第七次轮回的初始。“林夏的声音像风穿过青铜风铃,“她把自己嵌进时间锚点,成为新世界的蛀孔。“
暮色突然提前降临。蒲公英田升起幽蓝磷火,每簇火苗里都站着不同年龄的周曼云。她们同时举起残缺的怀表,表链如蛛网般交织,将整片天空切割成囚笼。
林夏的裙摆突然逆时针旋转,十二朵时令花相继凋零又重生。当最后一朵夏荷绽开时,她已跃至半空,怀表化作日晷长杖刺入囚笼中心。晷针与表链相撞的刹那,新世界的晨昏线剧烈震颤,橡树林的年轮开始逆向生长。
“没用的。“所有周曼云齐声开口,声音叠加成教堂管风琴的轰鸣,“你每修正一次错误,就在时渊的茧房里多缠一道丝。“
陆时突然扯开衬衫。他胸口的齿轮阵列疯狂旋转,迸发的银光将蒲公英田照成白昼。在绝对光明中,林夏看见无数透明的茧丝从虚空垂下,每根丝都缠绕着不同时空的自己——穿校服的、穿铠甲的、穿太空服的...
“原来我们仍在茧中。“她轻笑,晷杖突然软化成长鞭,卷住最近的那根茧丝。顺着丝线望去,十七岁的自己正在图书馆翻开《时间简史》,书页间夹着朵青铜色蒲公英。
周曼云们的尖啸骤然失真。林夏拽动茧丝,将那个埋头读书的少女拽入当下时空。两个林夏指尖相触的瞬间,新世界的天空裂开瀑布般的代码流。
“你要做什么?“陆时在狂风中大喊。
“给时渊讲故事。“两个林夏异口同声。她们共同举起晷杖,杖尖刺入彼此胸膛。没有鲜血,只有璀璨的时之砂喷涌而出,将周曼云们冲散成星尘。
陆时接住倒下的林夏,发现她轻得像一捧时砂。怀表在她胸口重组,表盖内壁浮现出全新的铭文:永恒即是无数刹那的共振。
当最后粒时砂坠地时,蒲公英田恢复了嫩黄。真正的夕阳这才迟迟到来,给橡树林镀上金边。陆时怀中的林夏动了动睫毛,瞳孔里流转着七重虹彩。
“我讲了个好故事。“她将晷杖插进泥土,杖身立刻生根发芽,长成挂满怀表的青铜树,“关于囚鸟如何成为天空本身。“
树冠间传来齿轮转动的清响,每枚怀表都开始自行修正误差。陆时抬头望去,发现树梢最高处挂着枚蛋形沙漏,流沙在上下两端同时堆积,形成完美的平衡。
暮色渐深,第一颗星辰亮起时,林夏握住陆时的手。他们的掌纹间流动着时之砂,每粒砂都映出个正在重生的世界。
在某个尚未诞生的时空里,穿白大褂的周曼云正摘下左眼的齿轮,轻轻放进婴儿的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