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刃凝香骨

暮雪压枝，梅香裹着血腥气钻进窗棂。温昭颜拨弄着鎏金香球的手倏地顿住，羊脂玉似的脖颈贴上冰凉银鞭，身后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

“姑娘来得不巧。“裴忌抖落鞭梢血珠，玄色蟒纹官服在雪光里泛着冷铁光泽。他腕间红绳随动作滑出袖口，褪色的同心结正卡着道狰狞旧疤。

温昭颜袖中银针蓄势待发，却在看清绳结纹样时浑身剧颤——那是娘亲临终前攥着的半枚残结，丝线里还缠着半片金箔，与眼前人腕间红绳严丝合缝。

更鼓声穿透风雪，裴忌收鞭转身，官靴碾过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温小姐若想活命，今夜...“

话音戛然而止。温昭颜突然握住他滴血的左手，指尖拂过那道横贯掌心的旧伤。裴忌像被火燎般抽回手，却在触及她腕间红玉镯时瞳孔骤缩——那是前朝皇族特有的血髓玉。

“大人可听过《雪魄香》？“温昭颜点燃随身香囊，青烟缭绕间，裴忌额角青筋暴起。十七年前皇城焚天大火中，正是这个味道裹着婴孩啼哭，烙进他染血的记忆。

药庐炭盆爆出火星，温昭颜捣着龙脑的手一抖。那日梅林相遇后，裴忌竟亲自向太傅讨了她来玄铁司研制香药。此刻他赤着上身坐在竹帘后，背上交错的新旧伤疤如盘踞的毒蛇。

“此香可镇大人夜寐惊厥之症。“她将药瓶搁在案上，却见裴忌把玩着染血的银飞镖，镖尾刻着东宫暗纹。窗外忽起刀剑相击声，药柜轰然倾倒瞬间，裴忌旋身将她护在怀中，飞镖擦着他肩胛没入砖墙。

温昭颜指尖沾到他后背渗出的血，寒毒竟在这时发作。裴忌察觉怀中人气息紊乱，扯下大氅将她裹紧：“抱稳了。“银鞭卷住横梁借力破窗而出时，她听见自己发间玉簪坠地的脆响。

宫灯如昼，温昭颜跪在蟠龙纹地毯上，听着宣旨太监尖利的嗓音。太子妃金印捧到眼前时，她忽然想起三日前裴忌酩酊大醉闯进香室，捏着她下巴说的那句：“温家女要做国母，那我裴氏三百亡魂算什么？“

“臣女...“她重重叩首，金步摇刺破额头，“实非太子良配。“

满殿抽气声中，裴忌佩刀出鞘的寒光映亮太子惊怒的脸。他扯开官服露出心口陈年箭伤，笑声淬着毒：“殿下可还认得这道疤？承平十七年冬夜，东宫死士的狼牙箭...“

“裴卿醉了！“皇帝摔杯而起，数十禁军持戟围拢。温昭颜看着裴忌被强行拖出殿外，他最后望向她的眼神，像极了娘亲被拖出地牢那天的模样。

断崖风声呜咽，温昭颜攥着裴忌塞给她的玉牌，上面“镇北侯府“的篆刻被血污浸透。追兵火把汇成赤色长龙，裴忌银鞭绞碎最先扑来的黑影，自己却被铁链贯穿右肩。

“上船！“他劈手斩断缆绳，反身用血肉之躯抵住追击的刀斧。温昭颜发间金簪猛地刺入喉间，鲜血溅上他暴睁的双眼：“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裴忌染血的手抚过她颈侧伤口，突然笑着吻住那抹猩红。铁索崩裂声里，他抱着她坠入漆黑江水的瞬间，温昭颜看见他腕间红绳终于断裂，随波漂向江心血月。

五年后，新帝登基首日，温昭颜在冷宫枯井旁拾到个香囊。褪色的锦缎里裹着半片金锁，与她妆奁底层的残锁拼成完整的长命缕——正面刻着“昭“，背面烙着“裴“。

更漏声里，她举着烛台走进帝王寝殿暗室。白玉案上琉璃盏中，半截指骨缠着褪色红绳，旁边奏折朱批未干：『吾妻昭颜，见字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