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昭昭

寒潭水面泛起细碎银光，我望着水中倒影，白玉剑穗在腰间轻轻摇晃。师尊说这是用极北冰髓雕成，能镇心魔。

可我分明看见，当他俯身为我系上剑穗时，霜白发丝扫过剑柄上缠绕的星辰纹。

“昭雪。“

身后传来清冷嗓音，我慌忙转身行礼。苏砚广袖流云般垂落，露出腕间赤金命线——那是天机阁主与星盘相连的印记。

“今日起，你入星陨阁修习。“他指尖凝出一点寒芒，霜月剑发出清越鸣响，“天地劫将至，你命格特殊......“

后面的话被寒风吹散。我仰头望着檐角铜铃，忽然想起十年前被他抱回宗门时，那些修士怜悯的眼神。他们说天机阁主修无情道，终将亲手送自己的劫数归寂。

星盘转动的声音像雪落在青瓦上。我跪坐在阵法中央，看着命魂灯映出师尊侧脸。他正在推演劫数，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眼。

“您明知我才是应劫之人。“我轻声说，指尖拂过霜月剑刃。冰髓剑穗突然发出灼热温度，在掌心烙下一道红痕。

铜漏声戛然而止。

黑雾撞碎结界那刻，我听见山下传来惨叫。劫气凝成无数利齿，啃噬着护山大阵的金光。师尊的星袍在狂风里翻卷如鹤翼，他抬手结印时，腕间命线正在寸寸断裂。

“不要！“我扑过去抓住他手腕，却被磅礴灵力震得呕出血来。星盘开始疯狂旋转，那些代表苍生命运的银线正在急速黯淡。

原来天机阁主所谓的渡劫之法，是以命换命。

霜月剑穿透灵脉时居然不疼。我望着漫天星子坠落如雨，想起师尊教我认星象的夜晚。他总说贪狼星旁不该有伴星，却任由我在他蒲团边蜷缩着入睡。

“沈昭雪！“

第一次听他这般失态。我想替他擦去嘴角血迹，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消散。星盘吸饱了神魂，绽放出比朝阳更璀璨的光。

命魂灯终于还是灭了。最后一点意识消散前，我努力去够那枚白玉剑穗——师尊的发梢落了一缕在上面，像月光凝成的蛛丝。

寒潭又下雪了。

苏砚望着水面倒影，腕间赤金命线完好如初。星陨阁再不会有人故意打翻墨汁，污了推演卷轴后又眨着眼睛讨饶。

铜铃在檐角叮咚作响，他忽然想起小姑娘及笄那日。本该赠她清心珏，却鬼使神差雕了并蒂莲纹。此刻剑穗静静躺在掌心，冰髓里凝着一滴永远化不开的血。

千年后新入门的弟子总在传说，说天机阁主守着盏不会亮的命魂灯，星盘上永远刻着某个名字。每当天地劫气涌动时，就能听见霜月剑在古阁中悲鸣，如泣如诉。

唯有落在青瓦上的雪知道，那日星盘绽放的光芒里，藏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

“我心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