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光乍现

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压抑市的上空，黑暗毫无保留地钻进老沙那间狭小昏暗的地下室，像是要把他彻底吞噬。老沙拖着仿若灌了铅的双腿迈进屋内，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发出一声饱含无尽疲惫与痛苦的长叹。

屋内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合着他内心的绝望气息。老沙的目光在黑暗中游离，最终定格在堆满杂物的破旧书桌上。那里，静静躺着一封被他反复摩挲，边角都已微微卷起的信件。那是奶奶的信，在这压抑得让人窒息的生活里，是他唯一的心灵慰藉。

老沙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书桌，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封信，仿佛在触摸一段珍贵而遥远的回忆。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凝视着奶奶那熟悉又亲切的字迹：“拥有大风和烈酒，享受孤独与自由。”仅仅这一句话，却如同一把锐利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那些与奶奶共度的温暖往昔汹涌而至。

在老家那座被岁月斑驳了墙壁的小院里，奶奶总是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阳光温柔地洒在她满是皱纹却始终挂着慈祥笑容的脸上，她目光追随着在院子里嬉笑奔跑的老沙，那眼神里的疼爱与宠溺，足以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冷。夏日的午后，蝉鸣阵阵，交织成一曲悠长的乐章，奶奶会从那口幽深清凉的井中捞出早已冰好的西瓜，用那把刀刃有些生锈的菜刀，仔细地切成小块，递到欢呼雀跃的老沙手中，轻声笑着叮嘱：“慢点吃，别噎着。”

每至夜晚，繁星点点，璀璨的星空像是一块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巨大幕布，笼罩着宁静的小院。奶奶会在院子里铺上一张凉席，和老沙并排躺在上面，手中的蒲扇轻轻晃动，驱赶着恼人的蚊虫，同时，用那略带沙哑却无比温暖的声音，给他讲述古老而神奇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有勇敢无畏的英雄，他们手持利刃，斩妖除魔，守护着世间的安宁；有美丽善良的仙女，她们挥动着轻盈的翅膀，洒下希望的光芒，治愈着人们的伤痛；还有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那里的花草会唱歌，河流会跳舞，每一处角落都藏着惊喜与奇迹，让年少的老沙对外面广阔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向往。

“奶奶，我好想你。”老沙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痛苦与思念，“我在这儿过得一点都不好，每天都好累好累，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信纸上，迅速晕染开一片模糊的水渍，仿佛是他此刻破碎心情的具象化。他紧紧握着信，把它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紧紧抓住奶奶的温暖，从那渐渐远去的回忆里汲取继续前行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老沙浑身一震，像是被从沉思的深渊中猛地拽了回来，他慌乱地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才起身去开门。

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小李。小李是个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外卖员，生活的奔波在他脸上刻下了些许疲惫，但他的眼睛里却总是闪烁着乐观的光芒，嘴角也时常挂着真诚的笑容。

“沙哥，你在家啊。”小李笑着打招呼，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今天买多了，这盒点心给你尝尝。”

老沙又惊又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在这个冷漠如冰窖的城市里，人与人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高墙，彼此疏离、冷漠，他从未想过，还有人会如此关心自己。他愣了片刻，才缓缓伸出双手，接过点心，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谢谢啊，小李。”

小李敏锐地察觉到老沙情绪低落，却没有多问，只是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暖地说道：“沙哥，有啥烦心事别一个人扛着，要是不嫌弃，找我唠唠。”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老沙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老沙回到屋内，坐在床边，缓缓打开点心盒，里面是几块造型精致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然而此刻，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美味的点心上，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小李的话和奶奶的遗言。

小李的关心，就像在这浓稠黑暗的世界里，悄然点亮的一点微光，虽然微弱，却直直地穿透了老沙内心深处那层厚厚的阴霾，让他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与人间烟火气。而奶奶的遗言，更像是一座在黑暗中屹立不倒的灯塔，散发着明亮而坚定的光芒，为他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老沙望着手中的信，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而炽热的冲动：他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地继续下去，不能再被这压抑的生活囚禁，他要挣脱这如枷锁般的现实，离开这个让他身心俱疲的地方，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大风和烈酒，去拥抱那遥不可及却又无比渴望的孤独与自由。

这一夜，老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过去在压抑市的痛苦经历，以及对未来自由生活的美好憧憬。那一丝微光，在他心中悄然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正在破土发芽，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