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不做声张的安排
还未等王二姐尚在惊疑之际,只见朱齐黑袖微拂,向身侧略一颔首。
旁边江昊心领神会,从背地取下一把同样是黑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殿中的那张书案上。
那黑绫层层剥落,露出乌沉沉的铁器——正是她往日亲手调校的那柄火绳枪!
枪管幽光凛冽,映得王二姐眸中血丝尽显。
隐隐中,硝烟与枪油气息扑面而来,激得她齿关发颤。
满心的不甘与疑惑如汹涌的潮水般在她心底翻涌。
想来此周密的刺杀计划,直至今日午后方才定下,满打满算也不过才过了半日光景。
如果这太子“寻了半日火枪形状的木棍”所言非虚,她的内心不由一紧,只有一个可能——有内鬼!
打死王二姐也不可能相信,世上竟有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
此刻,她半边脸都被耳朵流下来的血迹染得殷红,如蛛网般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颊两侧。
再加上那脱臼的下颚,使得她的脸庞愈发显得狰狞可怖,仿佛那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推搡间,宫女梁月季也被几名侍卫从殿外押了进来。
在不由分说被三名侍卫按住之时,她起初还故作镇定,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但如今看到这铁链缠绕的王二姐,还有周围虎视眈眈、神色冷峻的侍卫时。
即便再愚笨的人,此刻也都明白了一切。
原本以为隐藏得极为巧妙的刺杀计划,终究还是如同被阳光穿透的黑暗,完全败露了。
殿中骤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耳边仅剩烛火爆芯的声响。
朱齐缓步走向书案,纤细的手指抓住那柄乌沉沉的火绳枪。
他手腕微抬,枪身却纹丝不动——这特制的火器足有二十四斤重,对一个九岁孩童而言实在太过沉重。
周遭的侍卫们屏息凝神,无一人敢露出异色。
方才太子料敌先机的神算已让他们心生敬畏,此刻更是个个后怕不已。
若真让这女刺客得手,他们这些当值的侍卫怕是都要人头落地。
朱齐负手踱步,锦缎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突然驻足,仰起那张犹带几分稚气的脸庞。
烛光下,那双本该天真烂漫的眸子却透出令人心惊的寒意。
“众侍卫护驾有功,”清亮的童声在殿中回荡,“孤皆有重赏!“
话音未落,他语调陡然转冷:“然今夜之事,若有人敢泄露半句……”
小小的手掌猛然攥紧,“泄密者凌迟处死,诛灭三族!其余人等尽数连坐问斩!“
他目光扫过众人,见侍卫们个个倒抽一股冷气,面如土色。
这才稍稍缓和了神色。
此刻他心中雪亮——绝不能走漏风声。
因为朱齐无法预测景泰帝得知此事后的态度,他对这名父皇的政治掌控能力深度怀疑——几年后的夺门之变就是最好例子。
倘若得知东宫再度遇刺,宠爱独子的景泰帝极易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向对方发起疯狂报复,后果可能不太乐观。
如今京营兵权多在石亨、曹吉祥之手,孙太皇太后一族亦虎视眈眈在侧——贸然撕破脸只会导致满盘皆输的结局。
后世伟人一句话深得朱齐认同——枪杆子里出政权。
如今尚未掌握枪杆子,更当谨慎行事,借景泰帝之势徐徐图之。
朱齐暗自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既然脑中具备视频预警,个人安危应该已经不足为虑。
这东宫内外,必须如铁桶一般。
由于刺客王二姐、梁月季二人都被铁链捆住手脚,身边还有一个忠心护主的董平,朱齐自身安危已经得到保障。
“除江昊、曹虎、杨智元留下外,“他声音在殿中回荡,随即又加重语气强调:“其余侍卫即刻退下,都记住孤方才的话。
今夜起,所有侍卫必须三人成组,互相监督。
如若发现有人独处,立即拿下!“
众侍卫齐声应诺。
“至于其余留宿宫女、宦官,”
朱齐摸了摸下巴,说道:
“同样方式相互监督,哪怕是梦话……也不许走漏一个字!”
他回身瞪向一旁的董平,缓缓说道。
董平心中咯噔一下,先前抓捕梁月季已有一刻钟,莫等到这些人走漏了消息,那可也就坏了大事。
他迅速领命,快步离去,
太子这般作法可谓稳妥,既防范了内鬼传递消息,又能确保侍卫、宫人之间互相制衡。
再想起他今日神鬼莫测的安排,大家禁不住纷纷思量:这……还是年尚九岁的太子吗?
待众人退下后,殿内顿时空旷了许多。
与此同时,西北角的仁寿宫内,仅剩的几盏宫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年迈的孙太皇太后倚在摇椅上,原本规律的摇晃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开浑浊的双眼,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疲惫,却掩不住眼中的疑虑。
“奇怪...”老妇人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
这种反常的寂静让她心头涌起一丝不安。
“来人!“她突然提高嗓音呼唤,声音却仍显得有气无力。
一名身着青色宫装的女官应声而入,恭敬地跪在摇椅前。
“回老祖宗的话,“女官压低声音回禀,“奴婢已派人核实,行事之人已按时将'东西'送进去了,并未出现任何差池。您老人家尽管放心。“
老妇人闻言,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摇椅又开始了缓慢的摆动,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依然闪烁着难以消弭的疑虑。
东宫寝殿内,朱齐一袭黑色袍服,负手立于窗前。
他仰望着这渐深的夜色,仿佛要透过这重重浓雾看穿什么。
突然,他猛地转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猩红血色。
“给我把这宫女的耳朵也给砍了!”他厉声喝道,稚嫩的嗓音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
接连遭遇三次刺杀,便是泥塑的菩萨也要动怒,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朱齐。
江昊二话不说,“铮“的一声抽出那柄白日斩羊的绣春刀。
寒光闪过,梁月季还未来得及惨叫,又一片血淋淋的耳朵已跌落在地。
曹虎眼疾手快,将一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破布塞进她口中,硬生生堵住了即将出口的哀嚎。
一旁的王二姐面如死灰,惨白的脸上不见半点血色。
她深知既已落入敌手,横竖都是个死,此刻叫喊求饶不过是徒增羞辱罢了。
“耳朵虽然少了,“朱齐缓步上前,脸上逐渐浮出乖戾的神色,对着这两人缓缓说道,“但孤想你们应该还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