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塘镇（求追读）
午后，南塘镇集镇。
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仅有铃声回荡。
人腿马悠悠漫步，李覆衡与祝俏冬一前一后，骑行在破落的街道上，手中时不时晃动摇铃。
经过三日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来到青湖县最北部的集镇中。
若是施粥救济，赶到到这里可不止这么点时间。
他们先后去了两个集镇，但都渺无人烟。
路边、田野、村庄或是集镇广场内，这些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座又一座肉山静静地伫立着。
凡人依靠聚群来抵抗外部威胁，形成一个个大宗族，如今他们肉体连着肉体，在苍茫大地上筑起一座座肉冢。
香火断绝，他们的传说和文化埋葬于此，抹灭在历史中。
他们探查过肉冢，大都干枯冰冷，已经完全死去，没人愿意操纵这些无用的血肉。
只不过那两个集镇中的肉冢上，有地龙的空壳。
显然那些红毛瘵鬼只在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等着，待地龙吃下所有地魁精气后，来到集镇收取精髓，同时散播肺痨收割幸存的乡民。
只不过，最北部的南塘镇没有发现肉冢。
肺痨进入中期后，嗅觉敏锐不少，往里走了一些，竟然闻到了一些活人气息。
“俏冬，这里还有幸存的人。”李覆衡指了指前方一座大宅，上面挂着“吴氏”牌匾。
修仙世界当中，凡人朝堂统治力不足，出了县城，大多数地方都由地主、乡绅自行管理。
如林员外，能在自己地盘上修起一座林家堡，家中再出个仙师，就能在如此惨烈的天灾之下保全自身。
南塘镇以吴氏居多，作为当地最大的宗族，囤积的粮食自然也就多些，所以才能坚持到现在。
“估计他们不会理我们，就在门外架锅，炖粥。”李覆衡拍了拍祝俏冬的腿。
“嗯…”祝俏冬脸上飞起红云，回头与他对视一眼。
自上次邪火发作之后，祝俏冬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几日经常主动要出来透气，和他一起骑马赶路。
晚上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除此之外，也不像以前那么怯懦羞涩，与他对视时也不避开，大胆了许多。
好像那晚粗暴的举动反而让她更有自信了？
看着祝俏冬走出家人相残的阴影，心里甚是欣慰，但貌似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惜她是双灵根，瘟疫结束后亲自送她上仙门拜师，自己也是不会留下的。
李覆衡看到未来不久的结果，所以处处都会收敛一些，没想到反而让这妮子得寸进尺起来。
祝俏冬借着下马的由头往后蹭了蹭，动作故意放缓，幅度不断加大。
李覆衡立刻跳下马，干净利落地吐出粮食和水，以及锅碗瓢盆等物。
见他不解风情，祝俏冬也不气馁，开始收拾周围杂物，就地架锅生火造饭。
煮粥这事李覆衡算是外行，好在有一身力气，路上倒拔几棵垂杨柳，捏碎了当作柴火烧。
祝俏冬有经验，就忙着淘洗、煮粥，控制他加水。
小半个时辰后，一锅热气腾腾、浓香四溢的白粥就煮好了。
果然，饥荒之下，米香成了最勾人的东西。
先前暗中观察他们的人，看他骑着长着人腿的马，无一不惊惧异常。
但一锅粥煮好后，看两人和和气气的样子，借着饥饿感压下恐惧，纷纷来到附近。
除了吴家祖宅，集镇其他地方也零星钻出一些长相畸形的乡民，不大的集镇街道上，陆陆续续来了四十多人。
初秋已经有了些寒意，这些人大多穿着破烂棉衣，有几个衣着稍微体面的人能看出是吴家长者，然而人群中却没有一个小孩。
其中一名相貌还算正常的中年人在众人的推举下，畏畏缩缩走上前，作了个揖：
“我是南塘镇吴家族长，姓吴名泽贤，两位有些面生，不知是何方人士，来此有何贵干？”
“在下李覆衡，是一名行脚郎中，居无定所，此次从青湖县赶往太康路上，看此地还有些人就歇歇脚。”李覆衡停下手中的活。
“哦…县城来人，莫非…是救济粮来了？”吴泽贤看着咕嘟冒泡的粥，喉头滚动数下。
镇里的人能支撑到现在，哪还有多少存粮，只能靠着麸糠、豆渣混着几搓粟米，做成一碰就碎的麸饼，勉强过活。
这玩意吃多了，都没办法拉出来。
眼下，这一锅竟然都是洁白的大米粥！
“是，前几日救济粮刚到，这粥也煮得差不多了，让乡亲们来吃吧。”
一听这句话，饥民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将锅团团围住。
这架势，恐怕吴老多说两句，也都冲过来了，生怕自己少吃一粒米。
看着他们这股土匪气质，李覆衡也不发火，饿急了都是如此。
只凭着庞大的力量勉强维持秩序，用勺给远处伸来的碗添上粥。
混乱持续了一炷香时间，人们大都喝上了两碗热粥。
就连还注意些风度的吴泽贤也是顾不上吃相，连吞三碗下肚。
锅刮了个干净，肚里也有食，吴泽贤才在一旁找了俩石墩，邀请李覆衡坐下歇息。
“想当年我们南塘镇，也是十里八乡的富裕镇，一场饥荒下来，跑的跑，死的死，现在就剩这四十几人了。”吴泽贤擦了擦胡子上的米汤，苦笑着。
“四十几人，每人每日一斤米能撑下去吧？”李覆衡数着人数问道。
“李郎中这是何意？”
“现在每条活着的人命都不容易，我会留下四十石米，你们务必坚持三个月。”
吴泽贤一惊，脸上难抑喜色。
他们心里很清楚，自饥荒开始就没有一粒救济粮送来过，能活多久完全看家底多厚。
眼前这个郎中，手里竟然真的有救济粮，还打算分给他们？
一旁喝碗粥不愿动的灾民，耳语交谈后，也纷纷投来目光。
但两碗粥似乎解不开眼神中的麻木。
“李郎中，此次你不是专门前来施粥的吧？”吴泽贤有些眼光，看出来他不止于此。
“我前往太康龙王庙，看看能否解除当下的瘟疫，立冬之前，这次瘟疫就会有结果。”李覆衡笃定道。
“我看乡亲们多少患了病，顺便帮你们治好。”
吴泽贤呆若木鸡。
相比于饥荒，瘟疫对他们的伤害更大，前几个月存粮至少能坚持到来年，可惜燥土病一发，吃得多了一倍，守粮仓的族人变成地魁，将粮食吃了个空。
所以偌大的南塘镇，才到初秋就只剩这么点人。
眼前这个年轻郎中，举止不凡，或许真的有什么大神通，若治好了瘟疫，对这一方百姓来说，功德无法估量。
“这……李郎中，我代表全镇乡亲谢过了。”吴泽贤听了，激动到颤抖落泪。
纵使他是镇里最大的豪强，此时也没了余粮，这些粮食无异于给他们多了三个月的性命。
两人交谈声不大，看着吴老如此动容，其他乡民面面相觑。
直到吴泽贤鼓动嗓音宣布此事，乡民眼中先是惊疑，然后亮起一丝曙光。
将死之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