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黑夜拥她
怪不得之前那次打雷下雨,别墅里谁也不敢去敲陈港生卧室的门。
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窗外又响起一道惊雷。
陈港生本能地闭上眼睛,又准备把脑袋埋进双臂之间,却忽的有一双手伸来,直直捂住他的耳朵——
他怔怔抬头,对上少女那双清润的杏眼。
杏眼微微一弯,像港岛上抬头便能望见的月牙儿——
“不就是打雷嘛,捂上耳朵就听不见啦。”谢桑桑松开手,声音轻轻,
“你要是还害怕的话,那今天晚上……我就牺牲一下我的休息时间,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陈港生明明很讨厌别人的接近,更别提突然闯进自己生活的谢桑桑了。
他做什么谢桑桑都要插上一手,偏生这还是母亲的意思,他忤逆不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刚才,就在刚才,谢桑桑捂住他耳朵的那一刹,陈港生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不抗拒谢桑桑的接近。
一定是她做的那些烤酥加了什么让人迷失心智的调料。
坏女孩。
讨厌。
陈港生这样想着,又想起自己居然破天荒准许她进自己的画室,顿时想要赶人,可下一刻又是几道惊雷猝不及防响起,少年猛地一颤,惊慌失措地往墙角缩去,却不料伸脚时不小心绊倒了蹲在面前的谢桑桑。
身子失衡往前一跌,谢桑桑出于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抓住些什么,然后……
就这么把少年抱了个满怀。
瓢泼大雨接踵而来,室内一片安静。
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陈港生率先回过神来,下意识挣扎着推搡:“走开……讨厌……”
谢桑桑跟着回过神来,扭头看了眼积雨云中又蓄势待发的雷电,犹豫片刻,心里一横,干脆跪坐在少年面前,越发抱紧了他,下巴抵着少年宽阔的肩头——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那双抱着少年的手交替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断断续续的童谣自耳畔传来——
像远方大山深处留守家中的阿嬷,于温暖的午后拍打着蹒跚学步,却不小心摔倒在地,因剧痛而嚎啕大哭的小孩儿,谢桑桑的哼唱让陈港生不安慌乱的心穿过这夜的暴雨,逐渐归于沉静。
他慢慢不再挣扎,甚至是无意识缩在少女温暖的怀抱,悄无声息闭上眼睛,遮住眼底本该落下的泪光。
谢桑桑……
谢桑桑……
和之前一样,少年在心中开始反复咀嚼这三个字。
也许是太过疲惫,谢桑桑哼着哼着,居然把自己哼到眼皮子上下打架了。
黑暗中沉睡着是少女的轮廓,触摸不到的是少年的灵魂。
而灵魂却在自己的世界,头一次清晰感知到少女的存在。
察觉到要摔倒的某人,陈港生下意识睁眼把人稳稳抱住。
又瘦又轻,掂量掂量,好像还没他的画架重。
她这么瘦啊……
陈港生想说话,忽然发现少女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枕着他的肩膀……
睡着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部,让少年不适到浑身僵直,犹豫片刻后伸手戳戳怀中人的脸:“谢……桑桑……”
“……”
“谢……桑桑……”
“……”
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紧接着又是几道闷雷隐约响起。
陈港生的手颤了颤,片刻后抱紧了谢桑桑,借昏暗的夜色歪着脑袋打量了她几眼,也跟着闭上眼睛——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严重走调的童谣在这安静一隅悄然响起,不知是在哄谁。
这是难得的一夜好梦。
翌日。
早上八点,手机铃声准时吵醒了睡得正香的谢桑桑。
打了个呵欠,习惯性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睁眼后发现自己在祖宗怀里心安理得睡了一宿还没被暴揍一顿的某人:“……??!”
要死了要死了。
她吓得左脚踩右脚站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掐自己的脸。
嘶。
不是幻觉。
要死了要死了,把这祖宗当床垫子了。
他醒过来不会和陈女士告状说自己欺负他吧。
完犊子了,学费不保。
不管了,先走为上!
欲哭无泪的某人一边屏住呼吸,一边把手机捡起来揣兜里,然后蹑手蹑脚离开了画室。
三两下洗漱完毕,谢桑桑叼起一块烤面包,匆匆离开别墅区,去了自己打工的奶茶店。
同事发现她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挑挑眉:“失恋啦?”
“……是要失业啦。”
“奶茶店没辞退你啊?”
“……”
谢桑桑不知该怎么说,干脆闭嘴闷头干活儿。
很快到了下午两点,因为今天还有点下雨,这条街没什么游客,奶茶店提前关了门。
本来打的士只要十分钟就到的别墅区,硬是被谢桑桑撑着伞雨中漫步,磨磨蹭蹭半小时才到。
手机除了陈港生早上十点发来的两个问号,便再没其他消息。
看着面前低调奢华的红木大门,谢桑桑深吸几口气,慢吞吞推开。
预想之中的三堂公审没出现,倒是那个她躲了一天的某位太子爷,这会儿正坐在一楼大厅的真皮沙发上,两手交叠抱胸,臭着一张脸,不知道谁惹了他。
少年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宽松体恤的儒雅男子。
谢桑桑想了想,认出这人是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私人医生宋舟钊,旋即明白了某人为啥臭脸。
给他打针的又来咯。
因为病情存在不稳定因素,得陈女士准允后,宋舟钊每个月都要来给陈港生打针。
所以昨天没打成的某位医生又来了。
见到谢桑桑进来,陈港生的脸色更臭了,而宋舟钊则是礼貌点头打招呼,随后走过来压低声音开口:“谢小姐,要不您帮我劝劝陈少爷吧。不然的话他下个月要打两针了。”
原本在憋笑的谢桑桑听到宋舟钊的话,下意识看了眼陈港生。
陈港生撇过头去不看她。
注意到那明显的臭脸,某人瞬间不嘻嘻。
眼神四下观望,再三确定某人没有告状,亦没有兴师问罪的念头,保住工作的谢桑桑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