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还
荒山夜风，阴郁而冰寒。
庄生眼前再见微光，是因为身上传来了一股透骨的阴冷。
他艰难地抬起像是压了一块重石的眼皮，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灰道袍早已被濡湿，想来是露水。
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庄生抬头望天，白玉盘依旧高挂黑天之上，洒落太阴幽光。
“失败了？还活着？”
庄生挣扎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先前的怪尸早已经不见，那些手持铜鉴的百姓更是尽数消失，甚至，自己都已经不在镜阵之中！
“不对，这应当是虚景消失了，外界又不是没有月亮！”
庄生看到四周景象之时，直接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他先是惊喜，随后身子一软，向地面倒去。
好在身体自有反应，一手撑在地上，好歹没有整个脸沾上地上潮湿的泥土和枯枝烂叶。
经这一倒，庄生此时趴在地上，倒是一眼看见了落在自己不远处的百晓书和飞丹，手臂一伸，将两件物品勾了过来。
飞丹收入怀中，随后缓慢打开灰书封面，目中所见，是一个个鲜红如血，如蛆弯扭的线条，而这些线条组成了四个字。
镜中之鬼。
在红字之后，还跟着些许黑色小字，只是大部分小字都被如血墨水覆盖，极难分辨。
庄生盯着书页一会，总算是看到了隐藏在红墨之后的黑字。
照形存影，离光无命。镜之所照，神之所往，形之所至。
一二两字句之间有所不同，第一句‘照形存影，离光无命’，是最考验庄生眼力的部分。
而后一句则是字迹清晰了许多，除了‘形之所至’被覆盖大半，“镜之所照，神之所往”庄生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长吐一口浊气，庄生抚平心中震憾，这百晓书所给出的小字，好似就是这镜鬼的能耐啊。
在先前那最后关头，他其实对百晓书不抱什么希望。但在现在看来，真是小瞧了这救了自己一命的灰书。
一时间，百晓书在庄生心中地位更加不可动摇，可以说，他已经认为这便是至宝。
合上灰书，庄生将其放在了自己的灰道袍中。
没办法，他如今还能感受到体中经脉窍穴传来的痛感，想来是当时真气枯竭的后遗之症。如今体中一缕真气都无，休想用方寸铜钱储存百晓书。
庄生再度挣扎站起，扶着一旁的一棵枯树，总算是稳稳站住了。
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庄生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被自己所忘。
“那小子！”庄生终于想起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四下张望，总算是找到福禄面朝下，倒在一树根旁。
庄生挪步到福禄身旁，将其翻过身来，用手指入于福禄鼻下，过了许久，指上终于被一缕如同游丝般的气流抚过，为指上加了些微不可察的温度。
见此，庄生松了一口气。
为何用这种方法？自然是福禄这小子体中元气先前也消耗殆尽，在没有一点元气存留的情况下，他完全感应不到其体中生机。
只是这小子元气枯竭之后从高空中坠下，也仅有一口气了，都不知道何时就魂归天地。
“如今最紧要的事，是我恢复真气。”
有了真气，除了有自保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真气效用非凡，不一定能让福禄醒来，但一定能吊一口气，不至于让他死去。
庄生背起福禄，将周身景象收入眼底，随后立刻朝着一个少山石草木遮掩，地势向下的方向离去。
......
山路难行，何况没有一丝真气。
真气虽有妙用但比不得真正的‘先天一气’，没有无时无刻淬炼修士身形的用处。
所以庄生的身躯较之凡人也只强上一线，至于这一线是哪来的，当然有元气、真气的作用。
在自己体力不支、山中降雨、背有伤者的情况下，在离了醒来的地方一段距离之后，庄生赶忙寻了一处山洞作为临时落脚之地。
庄生坐地向上看去，洞口上方滴落稠汁，那是雨水混着烂泥，山洞阴暗又潮湿。
但仓促之间能寻到栖身之地，已经不错。
庄生不再多想，闭上双眼，屏息凝神。
长息境修士要恢复真气其实并不容易，不同于凡间话本以及说书先生口中所述，修真中人只用服食一颗万用金丹便能补足真气。
真气仍是先天精元所生，哪有那么容易补足。
不过不同于长息境修士身中诞生的第一缕真气，后继想到再生出真气之源相对会容易些，只是要经过许多步骤。
如同修炼进程一般，有外物辅助，照样要先淬出元气，再以先天精元为引，各气辅之，并合而成真气。
庄生此前还未曾正儿八经地修炼过，现在他所采用的修法子，完全是套用记在脑子里的《服气感应录》中的下乘法，以身中血气先淬出元气来。
有了元气，再拿方寸铜钱中火煞烛的煞气催生真气。
虽然有了生出真气的明确路子，庄生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要是他脑子里有那《心煞火炼胎息法》服食天地灵气的部分。
如今也用不着如此麻烦，估摸着只要用天地灵气润泽身中各种经脉、窍穴，就能轻易淬炼元气，生出真气。
可惜，他只有由身体记忆而来的以元引灵施展符箓的手法。
......
感受身中流转的气息，心神消耗不小，但庄生总算松一口气。
费了不少功夫，终于有了一丝元气，庄生苍白如纸的脸上少见地多了一分红润。
抽出一丝元气，注入方寸铜钱当中，红烛入手。霎时间，昏暗山洞亮起微弱火光，黑烟飘至洞顶。
黑油不仅来自烛油、灯芯，更来自火煞烛鲜红如血般的漆面。
庄生知道，那是丹砂。
但他毫不犹豫地闭目运起下乘法，一缕黑烟分两股，飘入庄生鼻腔和口中，如鬼吸阳气，神食香火一般。
伴随着黑烟飘入庄生体内，直冲脑宫。身上湿冷和脑中火灼，两者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被庄生同时感受到。
“咳...”
血覆枯石，真气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