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线索（下）
福尔摩斯吸了几口烟，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我给威斯纳先生使用了大剂量的东莨菪碱，造成他心跳加快、剧烈颤抖，并且陷入了重度幻觉，同时开始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坐在威斯纳先生身边，记录这些胡言乱语。不得不说，那真是一场折磨，威斯纳先生的话颠三倒四，不成逻辑，而且很多都不堪入耳。好在仅仅过了半个小时，我就有所发现：在威斯纳先生的胡话中，提起了‘灰鸦’先生的钻石袖扣。”
“在之前使用吐真剂进行审问的时候，威斯纳就提到过这位‘灰鸦’。还记得当天我曾提到凶犯中有一位穿名贵皮鞋的男人吗？他就是‘灰鸦’，也是在仪式现场布设召唤法阵的那个人。”
“等威斯纳终于勉强恢复了清醒，我们再次审问了这位先生。他很配合，吐露了一个新的线索：当‘灰鸦’先生在布置法阵的时候，专门取下了一对袖扣，妥善地保存起来。”
“那对袖扣是黄金所制，有着一个类似眼睛的图案，而眼睛的瞳孔则是闪光的宝石。威斯纳先生当时非常羡慕，他也想拥有这样名贵的袖扣，或者说袖扣所代表的高雅人生。但随着血腥仪式的进行，这件事很快就被威斯纳忘在脑后，他那小小的脑仁根本不知道这个信息具有怎样的价值。”
“我立刻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包含眼睛这一元素的家族或组织的徽标都画了下来，一张一张拿给威斯纳看。可惜那个家伙当时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记住那个图案具体长什么样。最后，他只是选出了七个可能的图案。”
福尔摩斯指了指肖恩手里的速写，让后者注意到几个图案旁边被做出了标记。
“然后，我又从其中排除了两个。”福尔摩斯说，“‘灰鸦’先生穿的皮鞋是萨维尔街格瑞森工坊定制的高级货，但那两个家族有着固定的合作伙伴，并不是格瑞森工坊的客户。”
福尔摩斯拿出另一张白纸，上面用更细腻的笔触画着五个徽章，并且做出了标注：
“萨默塞特家族，纹章是一只睁开的眼睛，象征警觉与对隐秘知识的渴求。”
“莫尔家族，一只黑色的眼睛，配有环绕的蛇；”
“伦道夫家族，眼睛与十字架的结合，象征全视的神圣眼睛；”
“共济会，全知之眼，代表神对世人的监视；”
“以及博尔顿家族，盾牌中的眼睛，象征洞察与探索。”
肖恩看着这五只眼睛，一时觉得恍惚，他想起禁书区中央的地板上，同样有着一只眼睛。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
他摇摇头，挥去暂时毫无意义的联想，抬头看着福尔摩斯，又看看伊薇·弗莱，伸手从桌上拿起铅笔，在博尔顿家族和萨默塞特家族的标注上打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福尔摩斯挑挑眉毛：“你有什么要分享给我们吗，克雷格先生。”
“是的，我在思索该从什么地方开口。”肖恩放下铅笔，斟酌着慢慢说道，“或许应该从十月份，你写给我的那封信开始说起。”
他用简明的语言，先是用了春秋笔法，说明自己用某些“不大符合‘校规’”的方法，搞清楚了福尔摩斯速写中的古代魔文——【殇之焚祭】。
然后，他从古代魔文与恶魔学两个方面入手，分别列出在这两个领域的研究中取得过成就（或者遭到过处罚）的巫师和组织，并加以比对、分析、判断，得出了一份名单。
当然，肖恩在叙述过程中隐去了许多细节。
他甚至倒因为果，声称自己偶然间发现，这份名单中许多人还有着某些相似性：他们对“探索生命与灵魂的秘密”这件事抱有异乎寻常的热情——毕竟，肖恩可没法告诉这两个人，他已经把邪信徒献祭的恶魔撕了，残魂就囚禁在自己体内。他也没办法告诉两人，自己通过残魂透露的消息，已经知道了邪信徒所求的目的。
无论如何，肖恩得到了一份名单。
在福尔摩斯和伊薇·弗莱惊奇的注视中，肖恩从衣袋掏出一份折叠的纸。他把纸摊开，放到茶几上，弯腰向两人推了过去。但他犹豫了一下，按着纸没有松手。
他解释道：“这个名单涉及到许多魔法侧的家族和势力，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秘密，我自己不大在乎，但你们可以考虑要不要看。”
他松开按着纸条的手，靠回到舒适的沙发中。
福尔摩斯和伊薇·弗莱对视一眼。
“女士优先。”福尔摩斯说。
弗莱女士拿起纸，眼神快速扫了一遍：“唔，我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名。”她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肖恩，“这些名字出现在阴影裁决所历年来的处决名单上。”
肖恩不动声色：“感谢你们为保护普通人而所做出的努力。”
伊薇·弗莱嘴唇微微勾出一抹含义不明的微笑，把纸拿给福尔摩斯。后者丝毫没有犹豫就接过来。上面大多数名字都是极其陌生的，但他注意到其中出现了博尔顿和萨默塞特。而在一个名字前边，有一个代表着需要注意的标识：赫米提克兄弟会。
“我衷心希望不是萨默塞特，”福尔摩斯难得显出一丝苦笑。肖恩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萨默塞特家族是英戈兰的顶级贵族，现任家族的领袖是第十二代萨默塞特公爵爱德华·西摩——没错，这是一位公爵。而萨默塞特公爵府就屹立于泰晤士河畔，毗邻伦敦国王学院，与皇家司法院一街之隔，距离白厅也不过几百米。
如果有可能，肖恩也不希望这个“灰鸦”和萨默塞特家族有什么关联。不过这件事发生的概率可能并没有那么高。
“我之前不知道徽标这件事，所以没有查询这张名单上的巫师家族和组织的徽标，说不定这其中也有使用眼睛作为主要标识的。”
“我现在情愿‘灰鸦’是出身在巫师家族。”弗莱女士伸手拿过了那张纸，“我来调查这件事。裁决所肯定不缺这些资料。”
“而我，大概要再跑一趟格瑞森工坊了。”福尔摩斯耸耸肩，“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巫师家族是否也会在萨维尔街定制服装。”
经过这一番沟通与线索的共享，此刻三人已经将‘灰鸦’可能的身份，框定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内。比起之前大海捞针式的搜查，这无疑已经是相当大的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