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袖里乾坤
三年以来,诸多道藏陆源已经铭记于心。
镇元子也是三教合一的大能,除却道教经典之外,儒佛两家陆源也有诸多涉猎。
传过长生之法后,镇元子又多番提点,见陆源对答如流,更是满意。
“长生易得,自在难求。”
除了镇元子这样的大仙,三界中又有多少人能说出长生易得这样的话来。
陆源只觉得自家师父太过“高屋建瓴”,自己初初筑基,长生尚且久远,哪里还顾得上自在。
“你得了根源,须知三灾利害。”
陆源通读道藏,又有前世宿慧,自然知道三灾利害是长生的门槛。
“师父可是要传我些躲三灾的法门?”
镇元子双眼微合,“明心见性即可,何须小道?”
陆源脸上一苦,自家师父是先天的生灵,自然不知道自己这岐行的妖精需要经过多少磨难。
若不是那一缕帝流浆,他说不准还要在赤城山上磨练多少年才能化成人躯。
“师父,您说我犯刀兵之煞,若是将来与人赌斗,失了性命事小,落了门楣事大。”
镇元子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这麟童,倒是个不知足的主。也罢,你且潜心筑基,日后我定会传你。”
“师父,没有神通,与我些法宝傍身也好。”
镇元子眉毛一竖,手上拂尘闪烁,变出一把七星鞭来。
陆源看得眉心直跳,当即躬身告退,“师父歇息,弟子明日再来侍奉左右。”
说罢,陆源转身便逃。
关上门扉,陆源长出一口气,天色渐白,山间已现鱼肚。
回到原寝打坐磨练不题。
第二天,诸位师兄弟都在恭贺陆源成功拜入门下,五庄观中欢喜不断。
直到镇元子出现在蒲团之上,欢快的氛围才稍稍压下来。
镇元子不再讲术法,而是真正传授起了大道。
“天有一齐,人有一心。万物一齐,孰短孰长。人心一念,或善或恶。善心一起无斯难,恶心一起堕尘凡。”
万物一齐出自庄子,传达的是天人合一,天在外,人在内的概念。他却点到即止,继续道:“天有日月,人有两目...”
刚解释了两句,又不再延伸,反而道:“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
镇元子顿了顿,高声道:“天有四时,人有何物与其对应?”
清风应声道:“昔黄帝问伯高,伯高对曰:天有四时,人有四肢。”
镇元子垂目闭口,不置可否。
看到他这番模样,清风也知道自己的答案师父不甚满意。
四下弟子也苦苦思索起来。
镇元子蓦地开口,问向陆源,“麟童,你可知为何?”
听到问询,众弟子立马抬头注视。
到底是关门弟子,镇元子真是对其寄予厚望。
他们拜入门下少说千余岁,对这问题搜肠刮肚也找不到应对,可镇元子问询起陆源时脸上挂着笑意,与其说是考校,不如说是印证。
确实如此,镇元子对于这位关门弟子的聪慧丝毫不加怀疑。
这等谜题在他这里,可比三年之中的考验要容易得多。
陆源思忖半晌,便理清了其中关隘。
这个问题,还真只有他能答出来。
“回禀恩师,天有四时,人有四端。”
镇元子满意点头,看向堂下弟子面露思索之色,温声道:“你且说说。”
陆源站起身,“蚑行喙息,莫贵於人。弟子生于草木之间,谓之龙蛇之变,木雁之间。蛇无脚而蚑行,非异于人也。”
陆源虽然说的引经据典,先是淮南子,又是庄子,但众弟子也都通读道藏,联系之前的四端,便明白了陆源的意思。
陆源虽然是精怪化形,但精怪和人的本质区别不是身份,区别人与妖的最大原因是善恶正邪。
元皇之时,伏羲人首蛇身,以传教化,推旧法,演阴阳,正八方,定八卦。
羲皇即使没有四肢,也不能归位妖类。
这么想着,周遭弟子通通点头称是。
此时众人心下明澈,怪不得陆源能成为镇元子的关门弟子。
凭他的出身,能悟到这一层,不以出身低劣为耻,反而能悟出人妖之别,端的是人中龙凤。
正如他所说,龙蛇之变,木雁之间,恐怕此时他这条小蛇,不久便会化为真龙。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镇元子道:“如你所说,天下皆为善人,为何还有不善之事。”
“性相近,习相远。”陆源慢条斯理道:“知善恶,是人之本性,行善能让心安,做恶则心神不宁。我们出生时无需管教便能分辨,背道而驰,是离心离德。”
明月却有些疑惑:“那明知为恶却心安理得...”
“非人也。”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只有镇元子在台上笑着,“哈哈哈,好一个非人也。”
笑声过后,他欣慰道:“你且随我来。”
说罢,他一挥拂尘,陆源的身影便消失在大殿之中,独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不得了,不愧是关门弟子。
众人都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仅仅入门一天,镇元子便为其单独开小灶。
却道陆源那边,眼前景色一闪,恍惚之间,便是到了镇元子的寝殿之中。
跪坐在蒲团上,陆源翘首以盼,等着镇元子的指点。
镇元子开口便是调笑,“这一夜过后,可还心焦?”
陆源咧开嘴,“心焦不已。”
“哈哈哈。”镇元子掏出戒尺,在陆源枕鳞上敲了一下,虽是嗔怪,可脸上挂着宠爱:“你这麟童,要戒骄戒躁,为师说了教你,又岂会食言?”
陆源挠了挠头,这神通当前,凭他三年的养气功夫,还做不到寻常处之。
“你起来罢。”镇元子打量着陆源身上道袍,“为师就教你袖里乾坤之法。”
袖里乾坤!
心知这是两度擒获大圣的真神通,陆源欣喜不已。
“多谢师父。”
“你且近前来。”
镇元子附耳低言,说了其中关键。
陆源有了《参天一气决》筑基,通读道藏之下一法通百法通,当即便明白了学了个七七八八。
心下欢喜,便要演练一番。
“别急。”镇元子道:“大天尊举办蟠桃盛宴,宴请八方,为师近日偶有所得,不便出门,你且代我出席一番。”
陆源一喜,旋即想到什么,又将喜色压了下来,“弟子才疏缺钱,怕落了师父威仪,师兄们才高志广,能力出众,更为优秀...”
“不必推辞,就是你了。”
镇元子不庸置疑道:“此去东天,你还缺些腾举之法,若是架着黑风,才叫落了我的面子。”
陆源脸色一红,诸位师兄腾举莫不是仙气飘飘,瑞彩千条,就自己一个架着黑风,看起来就像妖怪。
“我再传你缩地成寸,一跬便是七万里。”
再次附耳传授不题。
“你明日便启程吧。”
陆源还想磨练一番神通,镇元子却直接道出了期限,“你命犯刀兵,诸行凶险,须知成于风火,败于风火。”
“风火?师父可否细言,弟子也好有个准备。”
“你道自在其中,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