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试沈荡
那沈荡一提刀冲进夜色，望着街面紧闭的店铺，顿时慌张起来，左右两面都是空无一人的黑暗大街，连寻常饶县的点点火光都没有。沈荡一时不知道该走向何处，武懿的脚步太快，沈荡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摸到，他站在原地焦急地打转，忽然一阵打斗声顺着他平时练功的密林传来，不错，那是何啸寒的蝉翼软剑，沈荡心中一振，朝着密林发足狂奔起来。
打斗的声音旋即消失，沈荡紧张地踩在密林入口处的泥土上，噼啪，他踩中枯树枝，哗啦啦一阵落叶忽然吹来，沈荡索性一咬牙，大步流星地走起来，边走着还大喊雨硕的名字。
“雨硕！啸寒！武懿！”
“雨硕！啸寒！武懿！”
叫了一圈，不光没有人响应，就连先前啸寒打斗的痕迹他都没有找到，心中愈发焦急，一轮明月挂在密林之间的缝隙里，沈荡望着月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他和武懿比试时，外面可曾有过不寻常的信号？
今天白天，雨硕先教自己练剑，接着被武懿叫去练拳脚和刀法，再后来，吃饭时，似乎隔壁桌坐着四个男人，各个沉默不语，看上去也非休凶神恶煞之徒，似乎有一个看上去还是出家人，只是眉毛金黄，生着一副西域人士的模样，再然后，他们吃了饭，也不要房间，只是坐在原地，似乎在等着什么，那时他和雨硕正在房间里密语，啸寒被打发到楼下，再然后，雨硕喊了两句啸寒，竟无人回应，就让沈荡先行回房间向武懿讨教，自己下楼去找她那调皮的师妹。
莫非，他们见啸寒雨硕容貌非凡，起了歹意？
又看见武懿锦衣卫打扮，想斩草除根却又不敢下手，所以在外面偷窥摸底，直到被武懿撞破？
坏了！武懿虽然武功高强，但面对四个江湖高手，也不好说，雨硕没有防备，若是对方偷袭点穴，那么...
沈荡不敢往下想，双手渐渐颤抖，加紧步伐朝着密林深处走去，绕了个弯，他忽然听见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猛一回头，却是无人，沈荡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起了防备之心，继续慢慢向前走去，他只觉得背上发痒，好像有人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走过一个拐弯，沈荡忽然加快脚步，回头时右手已长刀在握，朝着拐角处劈出一刀菩提刀法。
劈了个空。
阴风阵阵，落叶哗哗，沈荡抬起头，密林上方，站着四个蒙着面，穿着夜行衣的男人。
沈荡手腕一转，一刀一掌，两颗竹子应声倒下，那四人巍然不动。沈荡没有放弃，收起绣春刀，啪啪啪啪五掌拍断五根竹子，那四人却像是空中漂移一般无声地落在了别处。
“敢问何方高手？可否下来说话？”
那眉毛金黄的人叽里呱啦地说了两句，身旁的人也叽里呱啦地回应了什么，沈荡等着他们说完话，那四人却还是不动，沈荡不禁怒上心头，再出九掌，九棵竹子哗哗地落下，那四人，还是不动。
沈荡回掌运气，掌心朝下，一股少林纯阳内力运至天灵盖，正要出手再劈，忽然听见雨硕的声音。
“弟弟！他们在消耗你内力！快走啊！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荡一惊，追着声音的来源，果然见到被绑在一棵树上的雨硕和沈荡，令他松一口气的是，那武懿并不在其中，他正要冲上去给他们松绑，那四人忽然落在地上，挡在沈荡面前。
其中一个身高马大的北方人问他：
“你可就是沈荡？”
“在下沈荡，不假，请问阁下大名？”
“笑话，”他身旁一个矮子窜出来说，“他想告诉你名字，还蒙面干嘛？哈哈哈哈～”
那矮子说着，自己大笑起来，笑声未落，雨硕叫了句小心，那矮子身形一晃，手持两把柳叶短刀迅速冲向沈荡，速度之快，沈荡连残影都没看见。
幸亏有雨硕提醒，沈荡后撤一步，也拔出刀来应对，那矮子唰唰刺来四刀，沈荡拨开两刀，勉强闪开一刀，还有一刀结结实实地刺进了他的腰间，所幸刀刃不深，沈荡再后撤一步，回刀反击，那矮子冷笑一下，不等沈荡招式落位，又窜回了原位，沈荡没看清他的步伐，只看见他摇着头叹气。
“唉，唉，唉，小命不保咯。”
沈荡一听，心中更是不安。
“四位前辈，你们看得起沈荡，想要沈荡的小命，拿去便是，何苦为难我两位朋友？况且，在下还有一位武艺高强的朋友，此刻正在搬救兵的路上，如若他赶到，四位恐怕麻烦不少，不如趁早交换，在下，绝不反抗！”
沈荡说着，刀刃一转，沉着肩，一副投降的姿态。
“哼，要你小命，还不容易？”那北方大汉身后走出一人，腰间别着长剑，倏地拔出剑来，雨硕大叫一句：
“弟弟小心他的快剑！”
那人沉着脸，嘴巴里发出一声不屑，长剑灵动，沈荡也不认输，左手捏个剑诀，右手化刀为剑，先行抢攻，一招一式昆仑剑法算是到家，但三招之后，沈荡就落了下风，差距太大，七招之后，沈荡连对方的剑招都跟不上，只听见哗哗的破空声和自己双臂衣服被割开血肉的声音。
“弟弟，小心！”
那人剑锋一转，朝着沈荡的喉咙刺去，沈荡连连后退，暗叫厉害，忽然脑子里响起那句“分光霹雳，九九归一”，左手打出一招摩诃无量，指尖对着剑尖，招式不老，忽然一个半蹲，从那人腋下躲过了这一剑，沈荡不等那人转身，唰唰刺出风光九剑，这九剑招招到位，颇有雨硕的功底。那人却是不慌不忙，向后弯腰，压着身子接了三剑，侧身闪过一剑，再转身，手腕一抖，劈出一道剑气，沈荡听着来势汹汹，眼睛一红，咬着牙运气硬顶。
只听见哗的一声，沈荡胸口被剑气割开一道八九寸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沈荡不等休息，继续挺立武器，那人右手舞了个剑花，左手接过长剑，递招还击。
“菩提解空呢？为什么不用？那哑巴最怕这招了！”
那南方口音的矮子忽然叫道，似乎盼着自己的同伴落败，沈荡听在心里，却无可奈何，那人左手剑招更快，剑锋有如暗器，自己早已难以招架，不敢分心，哪还有机会使那菩提刀法？那人左手继续猛攻，沈荡聚精会神，学着他的剑法还击，一时间竟然有了起色，那人眉毛微微一立，颇有惊讶之色，雨硕原是十分焦急，不知这四人底细，方才那一道剑气，她当真以为这傻弟弟命数要绝，不想沈荡学得是快，三招两式，也能还上几剑。
又进了十余招，那人忽然撤剑，站在原地看了看沈荡，慢慢走回原地，沈荡见他走远，立即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气喘吁吁，胸前伤口流血不止。
“弟弟，你别管我们，有时间自己先走，我自有机会带啸寒脱身！”
那北方大汉看了她一眼，松了松肩膀，身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嘎嘎声，他慢慢走向沈荡，每一步都踩出一个三寸深的鞋印，沈荡见他走来，收起长刀，闭目运气，做出摩诃指决的起手式。
“摩诃指决？侯铁军肯教你武功了？”
那人也使出摩诃指决，一指划破夜空，沈荡只觉不妙，收起四指，以掌接指，那大汉也学着化指为掌，四掌相对，沈荡只觉得自己像是打在一堵极其坚硬的老墙上，手掌被震飞，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是，金刚不坏体神功？”沈荡捂着胸口，强撑着站立，那人不慌不忙，再向前踏上两步。
“不错，少林七十二绝技，我会一十七门，还有一门般若禅掌，我练的不到家。”
般若，对，沈荡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招般若禅掌，双掌再度运气，忍不住再吐一口鲜血，那人舞动双拳，忽然一拳击出，沈荡心中苦苦思索大智慧的释义，还是不得其解，那一拳依然冲出，沈荡不得不提掌还击，心中只能反复念诵摩诃，般若波罗蜜。
大智慧，到，彼岸。
砰，沈荡被这一拳打出去三丈，在地上翻滚几圈，眼冒金星，口中，胸口，不知道流出多少鲜血，那大汉还是一样的步伐，一脚一个鞋印，不快也不慢地向沈荡走来。
“我会一十七门，那人会三十四门，你呢？”那大汉忽然开口。
“大哥，这话，能说吗？”那矮子接过话茬，话语里满是震惊。
“不妨，你看他学二弟那几剑，是不是颇有他当年风范？”那大汉回答，“二弟，你说是不是？”
“正是，当年他和既魈子比剑，那既魈子剑法鬼魅，耍一套追魂十二式，还真有那么两下子，幸亏他剑招更胜一筹，过完三十余招，也学来了那追魂十二式，哈哈哈哈哈！”那先前的剑客说着，大声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还有他和少林侯铁军比试，那侯铁军的拈花指确实到家，幸亏他更胜一筹，竟然能用拈花指对拈花指，还破了他的金刚不坏功，哈哈哈哈哈～”
那矮子却无牛可吹，也跟着狂笑，沈荡想借机站起身来，只觉得虎口酸麻，双腿无力，那大汉走到沈荡跟前，说：
“沈荡，你今日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你性命，如何？”
沈荡呸了一句，不说话。
“好，自己的命可以不要，那你的好姐姐呢？二弟！”
那剑客唰地左手拔出剑，剑尖点在雨硕下颚。
“你不钻，她死。”
那大汉冷冷地说，沈荡使劲看了他一眼，那人目光尖锐，杀气腾腾，雨硕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大叫道：
“弟弟！你别钻！你一钻，我们更是性命不保，不如今日死在一起，也不算是对得起我们相遇一场！”
沈荡不理会雨硕的叫声，手臂发力，慢慢向前爬去，表情凄惨，死咬着牙，仿佛随时要哭出来一般。
“武懿！！！你个死人！！死哪里去了！！！”
雨硕继续大喊，眼泪早如雨下，那啸寒一直不敢说话，看见师姐如此模样，又看见那沈荡，也哭了出来，沈荡继续慢慢爬着，脑袋正好探进那大汉裤裆下的阴影里，忽然右手一指，使出所剩全力发出一招摩诃无量，那大汉正摆着得意的神情，没想到沈荡还有后手，躲避不及，他所学的一十七门少林七十二绝技里，不包括少林童子功，或叫做铁铛功。
那大汉一声大叫，捂着下体，对着沈荡踢去一脚，沈荡借机抓住他的脚腕，使出少林长拳里的猛虎伏案，双手死扣住他的脚腕，不等他回神，再一发力，从关节处扭断了他的脚腕，沈荡知道那矮子轻功厉害，一抬眼，果然面前身影一晃，双刀将至，沈荡只感觉面上有一阵疾风，但此刻不容错过，沈荡转身让他砍，双手抓住那脚腕不放，那大汉仍是捂着裤裆痛叫不止，那矮子有些慌张，两刀后，竟给沈荡再进招的时机，沈荡右手抓住脚腕，左手递出一招般若禅掌，那矮子双刀架起招架，沈荡再一翻身，拧着那只棉柔无力的脚腕翻了个身蹲在地上，右手向下一扣，扣在那大汉的喉咙处。
“放开她们！”
沈荡的这一吼似乎带着血腥，身后密林里被他惊起一阵飞鸟。
“放开她们！！”
沈荡再吼，左手发力，只见那大汉紧闭双眼，口吐白沫，一代高手，就这样被一个少林弃徒遏制在身下。
“二哥？！”那矮子大喊，那剑客收剑入鞘，正要放人，先前的黄眉僧人忽然摆手制止，手里捏着礼佛式快步走上前来，那矮子不敢怠慢，弓着身子，一副枕戈待旦的模样，那黄眉僧人走到他身旁，示意他退下，那矮子看了眼剑客，剑客点了点头。
“施主这一招死里逃生，不可谓不精彩，他以大欺小，赢了比试，还要侮辱人格，却是值此报应，施主，请受小僧一拜。”
那僧人双手合十，慢慢一拜，沈荡以为他有什么狠辣的后招，左手不敢放松，死命扣着地上大汉。
“施主不必紧张，若是施主再不撤些力气，他恐怕就要被施主杀死了。”
一听要犯杀戒，沈荡心中一怔，手中慢慢泄了力道，沈荡不知这少林金刚不坏功的奥妙，这一泄力，正好给了他机会，那大汉正要运气，沈荡暗叫不好，再想发力，左手却犹如扣在石头上，那大汉翻身，左脚踢飞沈荡，右手发出一掌杀招，沈荡无处可逃，正待死，那北方汉子忽然定住不动，那黄眉僧人从他身后走过，原来是这僧人伸手点了他穴道。
随便一指，竟能破了他的金刚不坏功？沈荡心中侥幸，幸亏上来交手的不是他。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紧张，小僧无意与施主比试武功，小僧从西域少林而来，学的是大乘佛法，听闻中土少林，研修的是小乘佛法，所以特来请教，想与施主比试佛法，如何？”
“好，如果我赢了，放我们走。”
“自是如此，如若施主答不上来呢？”
“我随你处置，也要放她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