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如我有
杨彦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偃甲。
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机关造物。
《列子·汤问》中记载，周穆王时有巧匠“偃师”，所制木偶，能歌善舞，恍如真人，是为偃甲。
眼前这个少女居然是机关人？
杨彦着实吃了一惊，仔细观察，这少女身姿纤细，头插碧玺簪，垂挂金步摇，腰间悬佩，腕上环镯，整体剔透玲珑，冰肌玉肤，可谓每一处地方都恰到好处。
不像……
但也能理解。
杨彦心道，这种完美到慑人心魄的美，怕是只能“捏”出来。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机关造诣？
巧夺天工，神乎其技！
“不用行礼。”
杨彦心中满是赞叹，退后一步，虚抬手，示意她起身，不尴不尬地扯开话题：“【神后】，十二元辰之首，是吗？好名字。”
“是。”
神后起身，先是点头，然后歪头想了想，迟疑道：“不过，按灵核中的记忆看，鼠儿……应该是幺妹？”
杨彦心头一动，忙问：“你的意思是还有另外十一元辰？那制作你的人是谁？处于什么朝代？他还活着吗？这里是哪？你为什么会在这？又为什么叫我主上？”
“主上问这么多，叫鼠儿怎么回答呢？”
神后古怪地看着杨彦，忽然嫣然一笑，上前两步道：“不如你自己看吧。”
杨彦一愣：“什么意……”
话音未落，神后忽然伸出右手做环抱状，轻轻贴在了杨彦的后脑上，微微用力，杨彦不受控地向下俯身，神后踮脚抬头，二人额头相碰，刹那之间，神魂交融，记忆相通，杨彦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鼠儿……”
眼前场景变换。
随着他做出睁眼的动作，一个布衣钗裙的柔婉女子映入眼帘。
她的背后，正是这座山洞。
女子眼中满是慈爱，伸手轻抚“杨彦”的头，缓缓道：“天地大劫将至，不要怪我……三十三年后，会有人进入结界，打开这扇机关门……倘若他身怀墨门炼神法，便是你的新主人。你要跟随他，辅助他……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嗯。”
“杨彦”乖巧点头，再度闭上眼，眼前陷入黑暗，下一瞬，似是有根温热的手指点在眉心，无数记忆灌入脑海，除了最基本的常识、学识，还有高武世界的功法。
——墨家炼气法《兼爱篇》！
——墨家炼神法《三十三字经》！
——墨家望气法《明鬼目》！
——墨家护身法《非攻剑指》！
此时记忆共享，那四篇功法好像通过神后的灵核涌入他的大脑！
“啊！”
杨彦瞬间头痛欲裂，猛地睁开眼睛，挣脱神后的手，连退数步，靠在门边，大口喘气，下意识闭上眼观想三十三字缓解疼痛。
“欲成其利，先挫其锋……”
神后同时睁眼松手，神色复杂地望向闭目的杨彦。
难怪这位新主人毫无真元，却有这么强的神识。
她的目光中闪过怜惜的神色，抿了抿唇，接着视线下移，看向他的左腿，只是一瞬，便收回目光，变回原来天真烂漫的样子，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邀功似的说道：“主人，鼠儿也只知道这么多，都给你看咯~”
杨彦慢慢缓了过来。
他没看清神后的全部记忆，只是得了四部功法传承，以及知道了神后前主人的最后叮嘱。
神后元辰·子鼠，自诞生灵智之日起，便在这座山洞中，女人传授绝学之后将其封印，留待有缘人。
和之前的预想差不多，这里是一处封闭结界，只有未修行的人能够分魂进入，他次次出现的葫芦颈位置，正是结界中心！
天地大劫……
三十三年后……
墨家炼神法……
杨彦脑中一片浆糊。
如果那位前主人预料的对，现在已经是大劫三十三年后了？
《三十三字》和这个结界，本就是留给后来人的？
难道她还知道噩梦游戏？
那尸魔呢？
“呃……好像找到让我生不如死整整半年的罪魁祸首了……”
杨彦按着太阳穴喃喃念叨了一句，抬头看向神后：“……不过，有如此偃甲、功法当做回报，这半年的罪也算值了。只是不知道，她是生是死，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关于她是谁，处在哪个朝代，还是不清楚。
算了，慢慢来吧。
“主人……”
“不用叫我主人。”
杨彦打断了她，顿了顿，道：“直接叫名字吧。”
听主人听久了，容易把自己当成真主人。
从记忆中的一鳞半爪看，十二元辰中，神后确实是幺妹，也是最不擅长战斗的一具偃甲，只到第三个大境界“定魂境”，换算成游戏等级，大概在三十级上下。
在整个高武世界中只能算中流。
但她的灵核中封印着一门【福鼠】神通，这让她比那些境界高的偃甲更加珍稀！
【福鼠】是这个世界一种极为稀罕的异兽，能够识别此方世界四万七千六百多种炼丹、炼器材料，是机关师的绝佳助手，还能察觉天地灵物自有的一种“宝光”，极擅寻宝，所以也被称为“寻宝鼠”、“多宝鼠”。
据说已经灭绝。
能得到这么珍稀还养眼的臂助，杨彦当然高兴，但他对外物并不信任，尤其这种自己有灵智，还有原主的“智能机器人”，别人能给就能收，未必不会背叛。
他的等级太低了，主弱仆强，万一神后是下一个宇智波斑呢？
再说了，网上随便一搜，就有很多机器人噬主的智械危机电影，看都看腻了。
归根结底，千有万有，不如自己有，力量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放心。
“咱们还是合作吧。”
杨彦认真道：“我不需要你拼死拼活保护，真遇到危险自己跑就行，只要你帮忙找无主宝物。你负责找，我负责拿到手，合作期间所得一人一半，之后你如果想走随时可以走，咱们好聚好散，说一声就行。你觉得怎么样？”
“………………”
神后张了张嘴，歪着脑袋看他半天，表情奇怪极了。
半晌才道：“……可以。”
“那就好。”
杨彦松了口气。
自打他断腿至今，已有五年。
四年大学，一年工作，曾经受过的歧视数都数不清。
再高素质的校园也有人渣，再和善的目光也藏着异样，表面杨同学、小杨，暗地里杨瘸子、杨断腿的，不在少数。
慢慢的，也就麻木了。
杨彦从中学到了一个道理：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
把外面所有人都当歧视者，那么善意、哪怕只是表面善意，也足够暖心了。
自己也能平常心看待得失。
神后意义重大，她明显是高武世界的科技结晶，即便不会背叛，一旦暴露出去，也肯定会有无数人来抢，甚至可能被架着逼着交出去做贡献……他未必守得住。不当主人，不当私有物，真到了守不住那天，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可以安慰自己，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虽然是他死半年得到的，但毕竟是无主之物，要真类比文物，有重大研究价值，捡到要上缴，也是合理合法……
杨彦低头看了看腿。
只是合作的话，知情不举，不算违法吧……
“……”
神后也在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表情愈发古怪了：没人告诉他，墨门偃甲，从来只有玉石俱焚，没有委曲求全吗？没人告诉他，炼神法的最后一份传承已经跟他神魂绑定吗？没人告诉他，认主已经完成，意念可以互通吗？哦，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说……他尚未修炼，连线也是单向的……
好玩~~
神后眼中满是调皮和兴奋。
杨彦没看到，还在自言自语：“不知道神后能不能带到现实，万一被发现……”
“不能。”
神后咳嗽一声，很干脆道：“我出不去！”
杨彦点点头，略微放心，接着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嗯？！”
神后心头一跳，不动声色道：“鼠儿也能看到一点点主人的记忆，一点点……好吧，我不喊你主人就是了，我叫你哥哥！”
叫老杨就行。
叫哥还是有点亲密了。
杨彦刚要开口纠正，神后道：“就这么定了！走吧，哥哥，我想去外面看看。”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条幽暗的长廊，颇有些迫不及待。
杨彦也很想看看剩下的房间里有什么，不过在此之前，这个宝库中的其他材料也不能浪费，其中有几样正是制作【风行灵骨】的主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