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征伐自出，政刑由己
“陛下，臣惶恐。”
听到小皇帝的话，陈霸先深深一拜，而后也不等小皇帝许他平身，挺直腰脊开口说道。
“辅国臣之本分，不敢称教与陛下，不过陛下若欲听臣之建言，臣之心中也却有一二想法可说与陛下听。”
“陈卿请言。”
萧方智心中的无力愈发深重，浓浓的无奈感充斥了他的全身。
眼前之人，既是将他捧上皇帝之位，当上这九五至尊的第一功臣，也是将他束缚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的罪魁祸首。
如有可能再选一次，他绝不会当这什么劳什子皇帝了。
“陛下，贼军虽众，可绝非善战精锐，大多都是那萧勃强征草掠而来，我军不必惧之，可正面迎战对敌！”
“且萧勃群贼长途跋涉，不仅粮草难以相济，兵卒也必将疲惫，再加之贼众欲直袭建康，必途经豫章巴山一带，庙堂只需遣一大将，领兵于豫章坐镇，以逸待劳，必能一役而尽全功！”
陈霸先声如洪钟，将自己心中早已定好的谋划向小皇帝娓娓道来，余音在殿内不绝于耳。
“陈卿所言甚是，那依陈卿看来，庙堂该派哪一位大将领兵出征？”
见此，萧方智干脆顺着陈霸先的话往下说道。
“陛下，臣认为平西将军周文育可担此任！”
萧方智话方出口，陈霸先立马接道，自得到消息以来，在私下里，他和他的幕僚们就已经商量好了此次出征的人选。
“平西将军周文育胆略超群，勇冠三军，确为不二之选，就依陈卿所荐吧。”
见此次朝议即将进入尾声，萧方智心中轻轻松了口气。
他看向百官，又徐徐问道。
“对大都督所荐，诸位可有异议？”
“圣明无过陛下！”
群臣皆齐声颂道，殿上的纠仪官也一脸恭谨敬服，就仿如刚才斥责皇帝失仪的人不是他一样。
事实上，按理说纠仪官是没有资格去管皇帝陛下的行为是否符合礼制的，他们的职权只能管到皇帝之下的文武百官，而且担任此职的人历来大多为皇帝的亲信臣子，因为只有受到皇帝宠信的人，才有底气不给任何人面子，不分官职大小的纠察仪容举止。
可萧方智身边的这位纠仪官不同，他不仅不是皇帝的亲信，甚至在上任之前，皇帝都从来没有见过他。
只因，此人是陈霸先派到他身边担任此职的，美名其曰是皇帝尚且年幼，需派人时时跟着，注意言行举止，不失皇家威仪。
不过，萧方智心中很明白，此人就是陈霸先派来监视他日常的一举一动的。
可就算心中明悉，萧方智也无能为力，在建康城内，他的生死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能做主的，只有陈霸先。
“散朝！”
纠仪官一声喝后，群臣谢过皇帝，逐渐散去，陈霸先也不例外。
他慢慢的走出了金碧辉煌的大殿，步履沉稳有力，而走下殿外台阶没多久，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让他不由停顿了下来，转身看向了来人。
“大都督怎走的这样快，莫不是料到了某会前来寻大都督？”
来人走到陈霸先面前，气息平稳的说道，刚刚的急促步伐似乎没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成师何出此言，你出来的慢还怪本督走的快了？”
看着来人，陈霸先不由笑了笑，雄毅的面色不似刚才在殿内那般凝肃稳重。
“哼，大都督不公，我自要寻大都督问个明白，讨个公道！”
侯安都轻轻冷哼一声，细长的八字山羊须微微抖动着，给他浮白的面色添了一分桀骜。
“你啊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性子还是这般急躁轻浮。”
望着这位多年过去，性格还是如年轻时那般率性易躁的好友，陈霸先笑着摇了摇头道。
“大都督不要东攀西扯，我且问大都督，为何此次领兵出征的，是周文育这老小子？”
“他这老小子凭什么担当此任？就凭他比我年长，多吃了几年白饭吗？”
侯安都压根不接陈霸先的话茬，口中毫不客气的质问道，完全不给这位大梁如今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面子。
“成师慎言，周老将军德高望重，武勋卓著，岂容你如此辱骂！”
闻言，陈霸先面色当即一沉，要不是面前这人是他多年的好友兼同袍，就凭这句话，他就要治其人的罪。
“大都督，周文育这老小子武勋卓著，我侯安都可曾比他差上半分？”
侯安都像是根本看不到陈霸先渐渐沉下来的面色，只是自顾自的开口说道，且越说越是激动。
“自太清年间侯景作乱我起兵以来，就一直跟在大都督身边，南征北战，东伐西讨，逢战必先！”
“攻蔡路养，击李迁仕，袭王僧辩，那次我不是率众先登！”
“可现如今，周文育这老小子竟骑到我的头上来了，大都督，我不服！”
侯安都一张浮白的脸庞此时胀的有些通红，看起来如同重枣。
“成师，此战事关重大，周老将军用兵向来稳重谨慎，派他去，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很放心。”
听到侯安都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话，陈霸先叹息一声，心中隐隐生出的怒火也都熄了下去。
“说到底，你的性子还是太急躁了。”
“大都督，我性子急躁我知道，可这和我的用兵领军有什么关系？”
“我发誓，我绝不会因性格而耽误家国大事！”
见陈霸先这样说，侯安都当即右手三指并立，向天发誓，想以此争取陈霸先改变任命。
他是真不想让周文育那老小子压他一头啊！
自攻李迁仕开始，周文育这老小子就每每与他争功，二人矛盾不断，且日益加深。
此次，庙堂因功封赏他为平南将军，周文育这老小子就马上立功被封为了平西将军，这不是摆明了跟他侯安都过不去，想与他争上一争吗？
这他侯安都能认输？
由此，他这阵子牟足了劲想寻个机会再立新功，争取把周文育这外表豪爽，内里狭隘的老小子给压下去。
可没曾想，平叛萧勃的大好立功机会在即，可机会却没能轮到他，反而被周文育给捞走了，这叫他岂能甘心？
所以，才有了此刻侯安都急匆匆直找陈霸先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