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九肚真人
烟雨城又下雨了，连着下几天，哗啦啦的冷雨将整座城都包裹在寒意之中。
这个时节，北方天地早已降下鹅毛大雪，到处都是银装素裹，山里的妖都开始猫冬了。
这样的日子不好过，雨天的街道上行人很少，做买卖的也都嚷嚷着生意冷淡。
生计在城外的人则更是苦不堪言，樵夫冒雨登山砍柴失踪的事儿经常发生，还有赶山人以及打渔人，都不容易……
杜九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背着遮风挡雨的药篓往城门走。
他是个郎中，在烟雨城里替人诊病为生，立足不稳，名声还没打出去，等名声响亮点之后，便可以筹谋开个医馆了，只是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卫兵让他露出脸来，他掀开斗笠，是一脸苍老的模样，目测有个八九十岁。
如今的世道，修行人遍地走，与凡俗人混迹一城，得到修行人指点的凡俗人众多，运气好的还能得到点延寿丹药，所以很多长寿之人。
出现一个背着药篓大雨天去山里采药的老人，便不足为奇了。
简单检查过药篓，卫兵便放人进入城里。
雨天去山里采药很危险，但也有好处，就是很多珍稀药材会在雨天生长，尤其悬崖峭壁。
杜九的药篓里采到一些好药，不虚此行。
他人很老，行动利索，快步穿过一条条巷子，最后拐入一条无人小街，两侧门面上贴着封条，意味着这地方已经划归官家，列为拆除范围，将来要被改造的。
雨水拍打地面，溅起的水花弥漫出一层雾气。
“杜郎中去哪里采药了，怎么一身的腐烂味儿。”
声音隔着细密的雨幕清晰传入耳中，说明讲话的人是个修行人。
修行人在凡俗之地很常见，普通人运气好一些，甚至能够见到天岁城来的神仙老爷。
掀开斗笠，抬头前望，杜九发现街道前方出现个人影，逐渐走近。
“阁下是何人？”杜九问道。
“万仙门，苏颜。”雨幕中走来的人说道。
“不认识。”杜九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那不重要，我认识你就行了，”苏颜站住脚，抬头盯着对方，如同盯着一头猎物：“江水帮九肚真人。”
杜九很诧异地看着对方。
他从太平司的牢里出来，是官方的许可，他已经改造完了，成为一个良民，身份官方保密，却如何被人知晓从前底细。
“你说的那个人我曾经认识，贪念过甚，九个肚囊吃不饱，九肚真人食禽食畜也食人，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杜九说道：“阁下真的找错人了。”
苏颜手里翻出个小册子，在雨中看了几眼，然后收起来，笑：“错不了，味道没错，食人之后，十丈内尽是腐烂味儿。”
“这里仙朝之下的城，凡事都要讲个证据，莫要空口陷害，”杜九加快脚步朝旁边出路走去：“在下就是一个郎中，治病救人的郎中，今日还有几个预约好的病人，我冒雨去山中采药，便是为了给他们诊病……”
杜九的话很多，边走边说，到最后竟跑了起来。
很显然，他怕了。
苏颜没有第一时间追过去，在他眼里，那就是到手的鸭子，就算是飞了，他也有办法捉回来。
只要对方陷入惊恐之中，事情就好办很多。
跌跌撞撞跑了一炷香工夫，在一个挂着‘医’字的牌子门前撞进院内。
杜九气喘吁吁将大门关上，看着熟悉的院子，心中镇定不少，可是他知道，被修行人盯上，哪里那么容易逃得掉。
眨眼的工夫，院子里多出个人来。
正是在街上拦住他的年轻人。
“如此清贫的日子，九肚真人还过得习惯吗？”苏颜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人家院子里：“很好奇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说过了，九肚真人已经死了，我叫杜九，阁下别认错了人。”杜九说道。
“改过自新容易，但是曾经犯下的错可擦不干净，”苏颜说道：“江水帮倒卖人口那么多年，你可是有功劳的，而且被你吞进肚子里的血肉可不少，你如今装模作样悬壶济世，难道真的是想将功补过，弥补从前的罪孽。”
杜九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认出来，可是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呢？
“阁下说自己是万仙门的，然而我与万仙门之间似乎并没有仇怨，何必咄咄逼人？”杜九没有承认自己是九肚真人，也不再否认了。
对方既然如此确定的说话，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人追，肯定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掉的。
“八十年前，本人有幸成为江水帮的商品，被从北方某个地方弄到江南郡烟雨城卖掉，”苏颜说道：“这样一说，咱们之间是不是就有了渊源，有了神奇的缘分。”
摆明了是来复仇的。
这种事儿很罕见，历史典籍里也不是没有，有一些被拐骗的流浪儿，有一天得到机缘成为修士，然后去找当年欺凌自己之人复仇。
“没错，我确实当年在江水帮做事，可是我已经改邪归正，你能够看见的，这里是我家，屋子里没有半点荤腥，我吃素的，从来不买肉，街坊邻居都知道，”杜九摘下斗笠，快步走到房屋，推开门，伸手示意苏颜进去看：“我还治病救人，遇见穷苦人还不收取诊费，将来我还要开医馆，救助更多的人……”
一番话说下来，诚挚的很，让人感觉此人真的改过自新。
可是狗真的能够改得了吃屎吗。
对于人来说，屎是恶心之物，而对于狗来说，那是美味的点心。
“你跟别人说我还信，在苏某这里，你的谎话不够真，”苏颜说道：“最近这些日子，我可是始终盯着你，你说你去山中采药为了救人，但是你没有说你还去了乱葬岗吃了死人肉，舔了亡者骨……”
【你看破了院子里的邪修心思，他以人肉为药，暂时不敢食用活人，只能去乱葬岗吃烂肉……如此邪修，连你这个魔道翘楚都感到恶心……】
“你这种人开医馆，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来利用诊病便利，多弄人肉来吃。”苏颜说道。
“未来的事情，阁下不可轻易定论，”杜九将药篓摘下，扔进屋子里，人走出门来，立在大雨中：“既然阁下盯上我了，说吧，你想要什么，今日便是让杜九当狗，我也给你爬一圈。”
怂到这个地步，也算是没谁了。
“江水帮从前的账本你知道在哪里吗？”苏颜问道。
杜九回答：“在副帮主手里，当年我们叛了帮助，东西都被副帮主收走，或许他交给太平司了。”
不得不说，这帮货色出卖兄弟的速度是真的快，而且毫不迟疑，根本就不需要屈打成招。
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任何价值了。
苏颜找上门来的目的，就是灭口。
只要灭了江水帮余孽，就算查找长生药引的线索寻到江水帮，也注定断掉了。
一道白光在雨中闪动。
苏颜从储物法器中祭出铁匠打造的法剑，剑的速度让杜九难以防御，直接被刺进胸膛，钉在屋子里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