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卦本无相，人本无形
张天一缓慢走到棋局面前，并未打扰两位老者。
两位老者沉浸棋局中，并未察觉到来人，亦或是察觉到了也不在乎。
这棋盘是最普通的木制棋盘，甚至可能是自己做的棋盘，上面的线也并未怎么工整。
黑子白字犬牙交错，成巨龙合围状，似是白子要落败。
但是白子闪转腾挪，撞入黑子腹地，令黑子不敢轻举妄动。
两位老者皆是眉头紧皱，谨慎而又缓慢的落子，清脆的落子声不再，当前棋盘的落子都是悄无声息。
脸庞似有丝丝汗珠往下流，张天一知道，棋局已经来到了最为关键的交锋。
不过以张天一的眼光来看，这黑龙咬着白龙的咽喉，白龙同样咬着黑龙的咽喉，谁动一下，都会遭到对手的雷霆打击。
黑白两子都无法对对方一击致命，僵持不已，只能用爪，用尾不停的攻击对方。
但是对誓死杀死对方的两子来说，这些许的损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局好像是死局啊。
张天一在心里暗想道。
将自己代入黑子或是白子，都无法寻得破解之法，同生共死，为此而已。
这是张天一的评价。
两子拼到这一步，退缩的那条巨龙就是最先死。
凝神，张天一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言语和气息的泄露，生怕影响了两位老者。
但是又对这盘棋后面的走向非常着迷，不由的凑近推演起来。
黑白落数子，世上已千年。
就在张天一沉迷推演的时候，一阵吹来的清风将他忽然惊醒。
松柏已经枯萎了，石凳上和石桌上的棋盘已经不见了，两位老者更是不见踪影。
张天一愣在原地，看着怪异的松柏枯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中都是迷茫。
拾步而上，坐在石凳上，恍惚间传来两位老者的声音：
“卦本无相，人本无形。”
“卦本......，人本......”
“卦......，人......”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消散不见了。
“卦本无相，人本无形？”
张天一坐在石凳上，抚摸着石桌，喃喃自语道。
“这是何意？”
张天一的眼中再次出现了迷茫。
想不明白的张天一枯坐在那里，宛若疯魔状的喃喃自语，不断重复。
在这岁月里，不时有砍柴的樵夫，上山采药的药农，爱冒险的贪玩小孩路过，都能看到这里坐着一个神奇的糟老头，一动不动犹如石雕。
一代又一代的人知道了在这山上有一位神仙老头在枯坐，容貌不变，虽经百年，依旧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后来啊，有走投无路的人前来叩拜，也有求财求子的人希望老神仙帮帮忙。
没想到，大部分许下的愿望实现了。
于是乎，张天一的“信徒”越来越多，而他头顶那颗枯树也被当作神仙树。
许是香火的作用？或是愿力的影响？
不知枯死多久的老松柏奇迹般的抽出了嫩芽，翠绿而又生机勃勃。
这下，张天一的“信徒”们认为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神迹，因此前来许愿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间烟雾缭绕，香火鼎盛，张天一身旁的老松柏上挂满了祈福红牌和祈福红带，树下则是堆满了香灰。
终于，在平常的一天，一群皇室之人浩浩荡荡的前来，给他盖了庙，赐了牌位，封号：
“五方松卦定运帝君”
从此，张天一的“松下沉思图”广为流传，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一位保佑神。
张天一其实对外界的这些有察觉，当他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肉身已经被禁锢，只能灵魂出窍和灵魂思考。
从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顺其自然，最后到慢慢体察人世百态，观察在自己面前的各色人生，听各种愿望杂事和祈求。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卦本无相，人本无形”。
作为一个卦师，他平生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算卦的准确度。
窥探天机，断人生死。
但是在这么漫长的岁月里，看到那么多人生，浓缩了那么多事情，张天一突然明白：
自己还是太过于拘泥术，而非去探寻道。
卦乃阴阳平衡之道，洞察万物，变化万千，随意轮转，怎么会是一个卦象可以决定的呢？
一切的无我皆是有我，超越形体而去追求内在的道，才是真正的卦。
至于人本无形，人的本质和本性本来就不是固定的。
在这么漫长的岁月枯坐了，张天一见过太多由善变恶，由恶变善，善恶不定之人，人本就是不稳定的，没有固定不变的自性。
所以，一个卦师，要超越表象，直探本源，做到内在与外在的统一。
从变化中把握规律，从无常中洞察本质，最终在动态的宇宙与生命中找到内在的恒定与自由。
想明白这一点，张天一突然感觉浑身一轻，自己的灵魂居然脱离躯壳飞了起来。
他看到自己枯坐在那里的身形，也看到络绎不绝的信徒与香客。
他的灵魂随着袅袅升起的烟火越飞越高越高。
有一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之感。
越升越高，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似乎想要睡着一般。
张天一努力让自己的灵魂保持一丝神智，在高空之中，好像看到了一点灵光，吸引着他往那里飘去。
白光越来越盛，张天一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盘坐在这试炼塔里面了。
没有一丝疲惫，甚至，发现自己的体内的灵气浓度变得更高，自己的天梁密穴也被打开了。
所以，自己现在走的路好像是要给人多算，去体悟卦这个里面蕴含的道理，最后打破自己的枷锁。
那自己的战斗力呢？
张天一刚浮现出这个疑问，脑中就冥冥知道了自己的战斗方式。
一卦定乾坤。
对比自己弱小的人，可以直接远程令其发生变化，操控他的行为乃至于意识。
对比自己强大的人，影响他的想法乃至于行为，在战斗中甚至可以使其攻击方向发生偏移，招数衔接发生停顿或不流畅。
若是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可以直接钉死比自己强大的人，只是这个代价，是以寿命来换的。
“很强，我只能说很强。”
张天一满意的点点头，走出了试炼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