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該殺,亦或者是,該留
刺客横行的年代,权贵阶级与富商子弟多出银子买命,少有人亲冒险。能出钱,谁愿出命?
刺客,为钱卖命,正如俗话说,杀头生意不怕没人做,只怕不赚钱。
“我们主人只托我送这封锦书,还有一句话让你记住,其他莫问。”
“行。”
风雨嘶吼,雷声振耳,今日的雨夜似要护住某个即将离去的灵魂,为他开辟生机。
刺客轻跃,屋梁翻顶,动作如行云流水,无一丝拖泥带水。
“啧,一个女人,真没挑战性。”
他立在瓦上,俯瞰目标之官邸,眉眼嫌恶,指尖拂过脸上的雨水,冷冽的目光如黑猫锁定猎物。黑袍随风翻飞,随影而动,他飞掠屋檐,潜入阴影之中。
目标是官邸之主的妻子。委托人与她关系匪浅,此次行动,为的不是报复,就是夺权。这些事与他无关,他只管取命。
忽地,窗内跃出一抹白影。
寒光乍现,剑气如鹰击长空,刺客反应极快,身形猛地一侧,黑影与暴雨交织,虚实难辨。
“你是来取我命的,妄想得逞。”
她冷声相对,剑直指他眉心。刺客冷哼一声,眼如猎豹般利落,手中刀光乍现,一记横扫,直取她喉间。
她轻吟一声,身形一翻,跃上了屋梁,躲过致命一击,但白纱上已染鲜红,雨水混着血流淌而下。
刺客杀意汹涌,招招夺命。彷佛一只猫玩弄着掌中之鼠。
她眯了眯眼,似老鹰俯冲,从屋梁一跃而下,剑光如鹰爪撕裂空气。
刀光剑影间,忽传一声稚嫩的呼唤——
“妈妈!”
刺客微怔,那声音如雷击,猛然撞进他的世界。
女人神色一滞,随即飞身脱离战斗,跃至窗边,语气柔和到极致:
“宝儿,快回去,雨大,小心着凉。”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刺客果断出手,刀锋破空,直刺她腹部。
她轻轻颤抖,红色染透衣裳,却仍强撑着对窗外的孩子露出微笑。
“妈妈只是遇到爸爸的朋友聊几句,你先进去,别出来,去玩捉迷藏,好吗?”
孩子不解地喊着:“什么叔叔啊!”
她没有再回答,狂风暴雨湮没了一切声音。
刺客低头,收拾现场,将尸体背起。
“啧,疯婆娘还会武功,差点栽了。得加钱。”他冷哼着,准备离去,正思索着孩子该杀,亦或者是,该留。
三四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只是不停叫着妈妈,却不知自己的最爱的母亲已经成为刺客剑上的亡魂之一。
小小的孩子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用无辜的绿瞳问:
“叔叔,你要把妈妈带到哪里?快还我妈妈!”
顿时,他的目光停住了。
刺客的手微微一颤。那双眼睛,那眉眼轮廓,与他如此相像。
他记得四年前的某个夜晚,醉倒在青楼,朦胧中有人依偎而来,安抚着他孤独又破碎的灵魂。他忘记母亲被刺客夺去性命的痛,忘记尘世的耻辱。
酒醉之间,他与她交缠、初生之犊,初次接触,初次赤裸在素不相识人的眼前,一丝不挂,毫无保留,亲密无间,却也没瞧见那女人的正脸一眼。
黎明时分,一切化为虚无。
都是苦命之人,只是交易罢了,但却又如此真切。那女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梦般的记忆和无尽的虚无。
留了两文钱在房里,他又重新走入了那混乱不堪,难以呼吸的尘世间,苟延残喘到死也不会留下个名堂来。
他母亲死的那夜。
那夜。
刺客毫不留情,却在最后一刻停了刀,放过了他的命,似乎无惧后患,却在那幼小的心灵中,点燃了一颗星火。这星火未曾熄灭,反而烧成燎原之势,在十岁的他心里,种下一颗复仇的种子,生根发芽。
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回过神来,距离当时也不过三四年。这两三岁的孩子,是命运的馈赠,还是嘲弄般的痛苦?
他是他的骨肉,亲生骨肉。
“命运啊……如此反覆无常,果真如此。”
相同的命运,相似的脸庞,彷佛命运在他面前摆下了一面镜子,映照出过去的自己,与未来的他。
该杀,亦或者是,该留?
他的手沾满鲜血,从未有过犹豫,也不曾后悔。
然而这一次,他却停住了,将刀缓缓收回,目光深邃,似乎沉浸于某种挣扎与救赎之间。
他转身离去,消失在雨夜中,身后只剩那孩子稚嫩的哭喊与滂沱的大雨,冲刷一切,却洗不去心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