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皇甫浩听汤晓岑叫自己大哥，心里先是一酥，转瞬听到弟弟名字又愣住，但他随即反应过来，“你就是阿泳带回来的客人？他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好让我好好招待你们才是，你就是那个有大学问的吧，真是失敬了。”
汤晓岑笑容里有一丝羞涩，摇摇头说道：“大哥见笑了，哪有那样好，只是学了几年国学，有些痴念罢了。”
皇甫浩看着汤晓岑花儿一般的脸庞，心里一动，笑着说道：“这皇甫宅子说大不算大，不过第一次来还真不容易认路，我带你走走，四处看看，以后住下了也方便些。”
汤晓岑眼神微动，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就有劳大哥了。”
皇甫浩学着在开封看到的那些洋学生做派，一手背后，一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能为汤小姐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两个人一边转一边聊天，汤晓岑对甲骨文很是感兴趣，而皇甫浩虽然不太懂，但也把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东西讲了个遍。他带着汤晓岑从宅中各个院子到后花园再到祠堂外院转了一圈，只恨与汤晓岑相处得短。时间很快过去大半，等皇甫泳来找的时候，汤晓岑一脸兴奋地对他说道：“皇甫大哥对甲骨文也有研究，我有好多问题可以跟他请教呢。”
皇甫大哥？皇甫泳撇了撇嘴，这才多会儿功夫，就叫得这么亲热，不过甲骨文这东西他还真是听大哥和父亲讨论过，这会儿他有点后悔当时没好好听听，要不也能拍着胸脯炫耀一番学问了。
“你们不饿呀，你看天色都晚了，走，跟我吃饭去。”皇甫泳看大哥殷勤得过分，不禁涨了个心眼，换个话题提醒道。
“还真是，跟晓岑相谈甚欢，竟然忘了时间，”皇甫浩一反常态地没有斥责弟弟，笑得温文尔雅，“真是失礼了，不知道晓岑可愿赏脸吃顿家宴？”
晓岑？皇甫泳嘴角又抽动几下，这文绉绉的话听着也别扭，大哥平时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今天这么做作。他看看大哥盯着汤晓岑的眼睛，心里不禁明白了七八分。
三个人到了正堂门口，冯子伦和朱义丰已经等在那里了。冯子伦是皇甫家常客，早摸熟了，无论是吃饭时间还是地点，项项门儿清。他一听见开席的吆喝声，带着朱义丰就闻着香味儿来了。
“你们怎么才来，我都饿死了。”冯子伦一见皇甫泳就嚷嚷起来，“今天有没有羊肉汤？”
皇甫泳笑骂了一句，转头对朱义丰说道：“朱先生，您别放在心上，这小子疲赖惯了，一向不把自己当外人。”
朱义丰笑着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只是如此打扰，心里十分不安，不知道令尊大人是否介怀？”
“我爹他最喜欢有学问的人了，巴不得我多结识几位像您这样的朋友呢。”皇甫泳挥挥手，笑道：“对了，这次回来刚好赶上祭祖，许多繁文缛节，我是不耐烦的，不过您可能挺感兴趣。”
“祭祖？”果然朱义丰一听眼睛就亮了，“皇甫家历史绵长，许多地方都有极大的学问。比如这祭祖的时间居然选在腊月初一，腊月可是商朝的一年之始，看来府上传承渊源深厚。没想到竟然如此幸运，能赶上如此盛典，真是朱某的荣幸，只是这……可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皇甫泳不在意地说道：“只要不是日本人和那些汉奸，只要不进祠堂内院，我爹是不会说什么的。”
听到这话，朱义丰的脸色有些古怪，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皇甫泳只以为自己眼花，还未及细想，就被辛顺这小子捅了捅后腰，只听他说道：“少爷，你话别说这么满，老爷对祭祖可看重了，比他那收藏的那些个宝贝还在意呢，你忘了上次你偷玩他那些宝贝被罚家法的事儿了……”
皇甫泳听了只觉得丢人，偏生看辛顺这小子滔滔不绝还要说下去的样子，便一脚跺在他的脚面上，低声道：“你给我闭嘴！”
皇甫浩正好走过，他看到弟弟这种粗鲁使劲摇头，心里很是不屑这类行径，只是碍于有人在身边，没办法像平日里那样开口教训，于是干脆不理不睬。
汤晓岑却笑着问道：“什么宝贝，还害得你挨了顿打，有机会让我们也见识见识。”
皇甫泳讪讪地笑道：“都是我爹收藏的青铜器之类，也不是什么宝贝，就我爹他当回事，还打我一顿……”
“害得少爷三天下不来床！其实那都不算宝贝，真正的宝贝是只有族长才见过的‘传家宝’！”辛顺麻溜地接上，然后看到皇甫泳要杀人的眼神，赶紧缩了缩脑袋，闭紧了嘴。
接下来的家宴，皇甫铎对自己儿子新交的朋友表现了相当的善意。他问清楚汤晓岑和朱义丰的身份来历之后，赶紧笑眯眯地让人端上刚刚熬好的林虑山菌土鸡汤，对两人说道：“两位都是客人，鄙家粗茶淡饭，照顾不周，只这汤是鲜货熬的，让两位尝尝，请不要客气。”
“伯父您太客气了，能认识贵府公子是在下的荣幸，如今冒昧打扰，心里本就不安，哪里担得起您这样的款待。”朱义丰一如既往地客气，十分知礼周到。
“真是打扰您了，这次若不是遇上皇甫泳，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今在贵府打扰，给您添麻烦了。”汤晓岑也跟着说道。
皇甫铎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两位客人的模样，都是有学问的，举止也斯文有礼，比之前皇甫泳来往的那些狐朋狗友好多了，想来他们不会带着皇甫泳乱来。
被皇甫铎心里暗暗归为狐朋狗友的冯子伦并不自知，他很没有眼色地说道：“伯父，我来了着这么多次，您也没用什么山菌招待我，是不是太偏心了，我好歹也是客人吧？”
皇甫铎清了清喉咙，慢条斯理地说道：“正所谓远道是客，人家大老远从北平、从山西来的，能和你天天往这儿跑的相比么？再说，你和泳儿不是喜欢吃外头的饭吗，什么时候对家里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