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月下清谈

丑时刚过，秋夜寒凉，月色如水，不知什么虫儿竟然仍在沙沙地鸣叫。

张元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位方字辈高僧的一举一动。

他对少林很感兴趣，因为少林太强了。

少林武当，是中土武林两大支柱，但武当的底蕴，毕竟还是难以和建派千年的少林并提。

如何征服少林，张元没有头绪，但如果不把少林纳入版图，他一统江湖的梦想就无法完成。

所以有机会接触少林高层，张元还是很珍惜的。

方生面带微笑，张元目如朗星，两人便在这花树半凋的王府大院内散起步来。

他猜测方生是几位正道高手内出力最多的，但这和尚神采奕奕，状态却比解风和没挨自己一掌前的左冷禅要好，想来是少林内功对恢复力有所加成。

“老衲常年在江湖行走，竟不知道武林中出了张少侠这样一位身负奇功，武艺精湛的少年英才，实在不该。”

方生低眉微笑，徐徐道：“但老衲对少侠的风采，却也不是今日才有体会。”

张元挑眉道：“噢？难道在下与大师在哪里见过？”

方生笑道：“那倒不是，老衲是从一位晚辈耳中听闻少侠风采的。”

他睁开双眼，慈祥地看向了张元：“少侠在山西道上，不是搭救了我少林一脉的济果师侄么？”

张元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位兄弟受伤不轻，还好碰上了大师。”

方生叹息道：“济果师侄遇上老衲等人时，全身经脉都已被极阴寒的内力侵入，我等施救无果，他早已往西方极乐去了。”

张元顿感惊讶，没想到寒冰真气竟然如此霸道，在自己走后最终还是反噬杀死了济果。

他又疑惑地看了看方生，自己门下的人都死了，怎么还能跟左冷禅同桌吃饭？

但转念一想，少林派在笑傲江湖里本来就是白给之王，任盈盈杀了四个门人，任我行又杀了几个，最终屁事没有。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他决定还是不挑明来说，沉吟道：

“不知济果老哥对大师说了什么？”

方生缓缓道：“他说少侠乃是镇威镖局之人，委托少侠运送了一样物事。”

张元哑然失笑，这镖局名字本来就是捡的，方生不说，他早就忘了。

“不错，确有此事，他还付了五百两镖银。”

方生道：“此物关系重大，更易引起武林风波，少侠还是尽快送到合蓝师兄处，以免夜长梦多。”

张元本来担心方生要求把那布包给他，到时只好以收货人不是老和尚为理由拒绝，见他只是好声提醒，松了口气。

但他对那布包内到底是什么东西，却越发好奇，只是不便打开。

“说来奇怪，老衲游遍各州各府，却也不曾见过张少侠家中招牌，这镇威镖局想来是后起之秀了？”

张元一时语塞，看着方生诚恳的老脸，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欺骗他，最终笑笑道：

“说来惭愧，这本是个化名，济果这趟镖也是我接的第一趟镖，镖局实际叫什么，倒还没想好。”

他刚才听到方生提起这个名字，本来确实想过要以此为名，随便挂个招牌，看看能不能把那伙突袭自己的人引出来。

但想到他们应该是以陆玉鸷为目标的，说不定跟自己江湖争霸的事业没什么干系，决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方生笑道：“张少侠第一趟出镖，就是保护我少林重物，既然与我寺如此有缘，不如以后为少林留下一旗之地如何？”

张元不解道：“什么叫留下一旗之地？”

方生道：“看来少侠初入此门，尚未知晓其中规矩。江湖中各大镖局，有个“敬旗”之说，与哪一家武林门派交好，便将门派之旗插于镖局之内，以示尊敬。

譬如名满天下的福威镖局，当年便是插的南少林之旗，虎踞镖局，插的是武当之旗，永胜镖局，插的是崆峒之旗。”

方生虽然说的客气，张元也听明白了，这所谓“敬旗”其实就是拜码头，谁罩着这镖局，就插谁的旗，方生自然是想让张元的镖局找少林寺来罩了。

方生又笑道：“张少侠的镖局既然未想名字，倒不如接着这个“缘”字，叫个“缘通镖局”，如何？”

张元忍不住哈哈一笑，心想沾上你少林就要叫圆通，那如果衡山派来罩，不是要叫韵达？

其实被少林寺庇护，听起来倒也不坏，而且还是少林方字辈高僧主动邀约。

只不过张元本来也没想真做镖局，搞得这么正规反而累赘，便拱手道：“在下以后确实落成了网点，必定到少林寺拜见您和方丈。”

方生笑了笑，合十道：“老衲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少侠离开王府后，便即前往大慧寺，老衲愿陪同前往。”

张元点点头：“那正好，本来我也不认识路。”

却听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慧寺距离你家府邸也只有四五里路，确实该去转转的。”

两人转头看去，青砖步道上走来一个白发老者，正是吴正淳。

张元奇道：“我家？”

吴正淳没好气道：“你不是找王爷要个四合院么？王爷说过，最少得八进，这样的院子去哪里买？咱们裕王府在那一块正有个九亩多的空地，便给你建院子如何？”

张元试探道：“建院子的钱，不会要我自己掏吧？”

吴正淳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裕王府是什么投机取巧之辈？自然全由王府出资。”

张元拍手笑道：“好啊，自此以后我便在京城有宅子了。”

吴正淳冷哼一声，淡淡道：“宅子虽大，你却未必能住多久。”

他不让张元说话，继续道：“本总管举荐你进入东厂之事，料来你是不肯的了？”

张元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肯，我还想留个全尸。”

吴正淳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瞪了他几眼，最终叹息道：“好罢，看来陆炳终究如愿以偿了。”

张元不知他什么意思，吴正淳却自顾自地走了，只留下一句：

“就怕他到时派你挑战东方不败，可莫说老夫言之不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