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空
在这个国家最北端,有两座常被人忽视的未开发岛屿,古时是流放罪犯的藏污纳垢之地。随着海权重要性的不断加强,这两座岛屿逐渐受到重视。陆续有学者带着地质队来到岛上研究、勘察,发现这儿生态良好、气候宜人、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自此这两座岛掀起了淘金热,有了最初的开发与人气。
五十年前的立国战争,军政府统一国家。作为极权政府,他们并不想分享政权,于是将不愿归附的战时盟友安排到岛上,成立行政特区,玄虚市这个名字便诞生了。
玄虚市的发展经历过两波大的挫折。第一波是西岛的分离,丧失了1/3的土地和资源。第二波是黑道猖獗、治安混乱的黑金时期。后来前进党倒台,自由党开展了史无前例的扫黑,才没让玄虚市成为哥谭。
这些都是过去的伤疤,如今的玄虚市已经发展成了经济高度发达的现代城市,资源即将开采殆尽的它也在探寻着向金融及旅游业的转型之路。当然,摆在它面前最大的阻碍是那个离它太近的西岛,始终让人有后顾之忧。
残林是一个很特殊的玄虚市人,这里的特殊,不仅仅因为他的家世,更是因为他去过西岛。不仅去过,还进入了邪灵门,成为了这个黑暗组织的帮凶。这是他的秘密,是他内心的疼痛。他不能让这个秘密见光,因此努力维持着自己与之相反的人设。
残林的独白: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进行什么所谓的“探险”。该死!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在两个地方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可我是如此地清醒,清醒地记得自己做了多少恶,欠下多少债。
不知不觉间,我的双手已沾满鲜血,那名为正义的面具也越戴越厚。想到人们对我不切实际的期待,多么虚伪和讽刺啊!
都是那个地方!是它将我变成了一个自相矛盾的怪物。我一定要毁了那个地方!只有这样,才能洗刷掉我的罪恶;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心里真正的安宁;只有这样,才能坦然面对那些真心爱我的人。
尤其是你,纯净如白纸的你。
你可知每当我面对着你,有多自卑,多恨自己……
被火烧过的枯残之林,等待着新叶再次茂盛,我是残林……
这是一节名为“犯罪心理分析”的公选课。讲师的研究水平并不低、备课也很认真,无奈沟通与表达实在太差,全程照着ppt念毫无互动。结果课堂如灵堂、死气沉沉。报名时的大热课硬生生给上成了凑学分的功能课。
后排倒着一大片昨晚通宵上网而补觉的学生。前排的学生也没闲着,注意力全在手机上。稍有追求的学生则低头准备着各种证书的考级。整个教室能认真听完整节课的只有他——残林。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残林脸上。他轻轻打了个呵欠,重整精神,继续在笔记本上做着笔记。教室外聚集了不少迷弟迷妹,都是等着下课铃声响起来看他的。
说残林是玄虚大学最风云的人物一点也不为过。他是迷妹眼中的模范情人,老师眼中的奖学金收割者,同学眼中的学生领袖。校外的人则更多通过称冠全国的校篮球队队长和独立乐队“破空”主唱这两个身份而知道他。
这样完美的他,似乎很难找到弱点和黑点。
下课铃声响起。没等讲师宣布下课,仿佛无尽轮回里受尽煎熬的学生们便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讲师扶了扶眼镜,无奈地叹了口气。
“您讲的都是干货,对我很受用。学校的新政不合理,非让专职做研究的掺和教学。”
残林将满满的笔记展开在老师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
“对你有用就好,不枉我熬夜备课。”
讲师听后欣慰地笑了笑,对残林流露出欣赏的目光。
“残林学长,麻烦把这个收下。”
刚走出教室,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便在周围人的起哄下冲到残林面前,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双手呈上。礼盒正面是一颗手绘的红色爱心,爱心里工整而漂亮地写着好几个名字。
“这个…不太好吧,我有女朋友了。”
残林尴尬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收下礼物。
“没关系,这是粉丝们给你的礼物。里面的东西今晚就用得到。演出我们都会去支持哟~”
这下倒是激起了残林的好奇。没等他开口一问究竟,女生便害羞地扭头跑开了。残林走进一间空教室,小心地拆开外包装,开个小缝往里瞄了一眼。他松了口气,从盒子里取出一颗润喉糖含在嘴里。
“别说,味道不错。”
他开心地笑了笑。
所谓演出,指的是今天在玄虚广场上举行的破空乐队2周年纪念日演出,也是一场为火灾家庭筹款的义演。
破空由残林一手组建。如同队名一般,第一场演出便一鸣惊人,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在玄虚市的影响力已丝毫不逊色于大唱片公司的主流音乐人。
贝斯手爆佬留着Sid Vicious的同款朋克头,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中二青年。每次演出前都要喝酒助兴,一上舞台便多动症发作,不知疲倦地跳个不停,完全不像大多数贝斯手那般沉稳。
鼓手阿野负责破空的音乐制作,以生猛狂野的演奏风格和吹毛求疵的偏执闻名圈子,是个专为音乐而生的疯子,脾气火爆,生人勿近。
两人刚加入破空时,残林私底下管他们叫“没头脑”和“不高兴”。
吉他手枯特是残林的发小,风流成性,常和“果儿”发生关系,没少给破空招来一些不好的名声。另一方面他年少便成名,人脉极广,是破空的“交际花”,让人又依赖又头疼。
另外我们已经知道,他和残林一样有些“特殊”。
键盘手池月是残林的女朋友,在确认关系的第二天,残林便将她带进了破空。她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小,多愁善感,常激起人的保护欲。可性格一点也不软弱,外柔内刚,是破空的团宠。
四人与残林早已超越了音乐上的合作关系,是他最信任、也最信任他的人。
天色刚暗,演出尚未开始,玄虚广场上便已挤满了近千人。
望着不断向广场涌来的人群,维持秩序的保安们捏了把汗。毕竟半年前的摇滚之夜上,破空与另一只乐队“自由门”引起的混乱仍历历在目。人远比去年同时期来得要多。保安队长开始呼叫支援,请求按照更高规格的标准来安排人手。
一声吉他的轰鸣划破夜空,人群变得兴奋而躁动。音乐化作一堵高墙,隔绝开所有压抑与孤独。高墙之内的人们尽情狂欢。
“随我加快速度地面让人想吐
低空飞行会坠落高空才没有枷锁
飞鸟飞鸟
盘旋冲撞飞向太空”
整齐的合唱响彻云霄,现场的气氛愈发高涨。忘乎所以的爆佬对着摄像机各种颜艺,阿野的头发乱作一团,衬衫上浸满汗水,枯特走到舞台C位,模仿起jimmy hendrix用牙齿弹琴。而残林早已纵身一跃跳入人海,被众人高高举起。
池月没有那般狂放,她站在自己的小空间里骄傲地欣赏着一切。想到几人曾经不知疲倦地跑场,围绕作品不断地争吵与和解,那种大伙朝着同一目标吃苦、奋斗,终得成就的感觉,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别去理会庸人目光井底之蛙随波逐流
墨守成规牢笼之间如何看见新的世界
飞鸟飞鸟
反抗的羽翼坚决的心”
最后一段合奏结束,破空的五位成员走到台前蹲下身子与歌迷合照。调音师傅关掉了音控开关,舞台的幕布缓缓落下,场务人员走上舞台。舞台下的人们意犹未尽地慢慢散去,一切喧嚣又渐渐回归平静。
一场演出什么也无法改变,人们依然要面对五光十色、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至少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们获得了全身心的解放与自由。这便是破空的魅力、摇滚乐的魅力。
“还不够!”
音响已经关闭,阿野却依旧挥舞着鼓棒,靠感觉随意打着节奏,既显疲惫又觉兴奋。若不是曲目有限,没精疲力竭之前真想再来几首。
“永动机,该熄火了。”
爆佬拿着水枪射向阿野,开玩笑道。
“先把东西搬上车吧。你不想结束,工作人员还指望着下班呢。”
枯特用手捏住擦片,指了指手表催促道。
“行,收工。”
阿野又过了几小节的鼓,才舍得放下手中的鼓棒。他好久没有这么兴奋和沉浸了,以至于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腿软地摔在地上。他接过爆佬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对工作人员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开始整理鼓架。
此刻的残林正在帮池月把合成器抬到车上。
“今天来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呢。”
残林满意地说道。
“是哦。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专程来看我们大才子的哟。”
池月撇了撇嘴。
“阴阳怪气的,我家醋王又吃醋了?”
残林捏了捏池月的脸,又迅速把手收回来。池月想打残林却扑了个空,朝他吐了吐舌头。
“呸,谁吃你的醋呀!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来看我的?”
“夭寿,一下来就看到你们在虐狗。”
爆佬用手挡住眼睛,悲天悯人地说道。
“傻逼,挡我路了。”
阿野抱着军鼓,从后面踹了卡在门口的爆佬一脚。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宿舍吧。我和残林待会儿还得和主办方那边吃个饭。反正我们能开门禁。”
放完全部乐器后,枯特关上了排练室的门,说道。
“切,大不了翻墙回去呗,又不是第一次。”
阿野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别啊,我们已经被抓了3次,再被抓就要直接退宿了。”
爆佬担心地说道。
“你们先回去吧,这几天挺忙的,早点休息。尤其是你,少熬点夜,妆一卸都快成熊猫了。”
残林轻轻拍了拍池月的头,微笑着说道。
“你不可以喝完酒又开车哦。你给我少喝点,都开始有小肚子了。”
池月指了指枯特,又拍了拍残林的肚子说道。
“好的,欧卡桑。”
枯特嬉皮笑脸地敬了个礼。
“最近应酬多嘛…放心,过了今天我马上减肥,保持身材。欧…欧卡桑!”
残林也学着枯特敬了个礼。
“去你的!不准喝醉,结束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池月无奈又有些生气地说道。
残林将池月拥入怀中,朝她的额头吻去。
“不能看,眼睛会瞎的。”
阿野和爆佬转过身一齐说道。
池月警觉地瞪了阿野和爆佬一眼,和残林互相尴尬地笑了笑,叮嘱了几句便分开了。
只剩下枯特和残林两人,气氛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有些事情,只有这个时候才方便说。毕竟,他们在海的对面做的那些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必须小心翼翼。一旦暴露,整个人生都可能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