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总瞎起誓
小夭跟着涂山璟来到一处装饰奢华的茶楼，茶楼的小厮见到涂山璟，恭敬地叫一声“族长”，便直接将人带到顶楼的一处包房。
小夭这才知道，涂山璟已经接任涂山族长了。
房间很大，窗外是一片景色宜人的湖，窗下摆着一只矮几。
涂山璟在茶壶中装满泉水，放在炉子上烧，又从壁橱中拿出一整套茶具，双膝一弯跪坐在案前，将茶具一一摆开。
小夭在涂山璟对面坐下，她于茶道一事一无所知，插不上嘴，也帮不了忙。
涂山璟姿态优雅，腰背始终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掩盖不住的尊贵气质。再看自己，随意地盘腿坐着，姿态懒散。
小夭干脆拿个软枕放在墙边，半靠半躺下去。
管他什么仪态，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涂山璟见她动作，还以为她等得不耐烦了，便轻声解释道：“这是极北之地的雪山水，要沸得慢些。”
说罢，他便用了些灵力，炉子里的火苗一下子变成青色，水很快烧开。
涂山璟用帕子包着壶把，先将茶洗过一遍，再泡时茶水呈浅浅的朱红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片刻后，涂山璟将一小杯茶放在小夭面前。
小夭坐起身，端起茶杯，茶香不住地往她鼻子里钻，她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香啊！”
说着便一口饮尽。
她回味了一会儿，瘪着嘴说：“唔……喝着不如闻着香。”
涂山璟听了她的评价，另拿了一只盖碗，用热水里外烫一遍，放入干茶后立刻盖上盖子。
他直起身子，前倾着将盖碗递到小夭面前，随后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茶香立即扑鼻而来。
小夭深吸了一口，不自知地露出笑容来。
“你也没用水泡啊，却比刚才更香了，这是什么缘故？”
涂山璟也跟着笑，他缓缓坐回去，解释道：“将干茶放入高温闷湿的器具中，可以更好地释放茶叶的香气，这是闻香的一种方法。”
小夭“哦”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涂山璟又给她倒了一杯，小夭将茶杯端在手中，小口小口地抿着。
她感觉到涂山璟正在看她，便也抬眼望过去。
这只小狐狸正襟危坐着，面上带笑，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小夭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茶，疑惑：“你自己不喝吗？”
“这是新采上来的祁门茶，我今日刚得的，想……泡一壶给你尝尝，你喜欢吗？”
涂山璟语气中带着小心，面上却一点不显。
小夭回想了一下，涂山璟在她面前似乎经常是笑着的。哪怕她对他说重话，他也从来不曾失态过，过后还是笑眼晏晏地出现在她面前。
涂山璟还在等她的回答。
小夭将茶杯放下来，也换了副笑脸。
“喜欢啊，这么香的茶，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你不是说要请我喝酒么？”
涂山璟呼吸一滞，随即低下头，将矮几下放着的茶点，一盘盘端上来。
“天色尚早，我们……先喝些茶、用些点心，待入夜后酒肆便热闹起来了，还有歌舞可看。”
小夭“噗嗤”一声笑出来：“涂山璟，你实在不像是会出入酒肆的人，我没想过，你竟然要带我看歌舞！”
涂山璟立即脸红到脖子根。
他急急解释道：“我虽出入酒肆，但从未和旁的女人亲近过。我……我管着酒肆生意，但只跟各地管事接触，不得不去酒肆时，也只敢端坐着，从不曾喝过花酒！”
他说得急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一双眉毛紧紧蹙着，生怕小夭误会了他。
小夭起了逗弄的心思，她俯身上前，双臂撑在矮几上。
“你跟人一起去酒肆，别人都喝花酒，独你不喝酒，他们不会感到奇怪吗？”
涂山璟小声说：“我便说……我说我已有心上之人，怕她知道后对我生厌……”说着眼角已经微微泛红，“我……我请求你十五年不要让别的男人住进你的心里，又怎会纵容自己靠近别的女子？”
小夭问：“若是有女子不管不顾就是要扑进你怀中呢？”
涂山璟急切地说：“我不会让任何女子近我的身！我发誓……”他举起右手，“我从前没有、今后也不会让任何女子靠近我哪怕半步！若违此誓，定叫我身败名裂，此生再也见不到你……”
小夭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了……我信你。”
涂山璟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他失措地抓住小夭的手，仿佛再不抓住，小夭又要离他而去了。
一滴泪从他眼尾滑落，他却弯了嘴角轻笑开来。
还好，小夭就在他面前，他看得见，触得及，不是虚幻泡影，不是镜花水月。
小夭抽回手，揪着衣袖擦掉涂山璟的眼泪。
嘴里小声嘟囔着：“哭都这样好看……简直比女子还要好看……”
涂山璟没听清她说的话，便问：“你说什么？”
小夭摇头，回身坐好，故作生气地说：“既然你从来也不曾在酒肆玩乐过，为什么要带我看歌舞？”
涂山璟小声解释：“我以为你会爱看。”
小夭顿时哑口无言。
她确实爱看。
妖俏的美人排成一排，穿着艳丽的裙子，扭动纤细的腰肢，还对着她热烈地笑，谁不爱看？
小夭低下头小口抿茶，抿了几口茶水便见底了，她把杯子递到涂山璟跟前，示意涂山璟再给她倒一杯。
“涂山璟……”小夭下巴垫着手臂趴在矮几上，手中把玩着案上的茶宠。
“嗯……”涂山璟应着，把倒好的一杯新茶放到她面前。
“你不用委屈自己陪我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涂山璟坐低了些，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我不觉得委屈，只要是跟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很开心。”
小夭一抬眼，便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心里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璟，被你喜欢，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涂山璟又笑了，笑得那样温柔，温柔到快要将人的心融化掉。
小夭突然问：“在遇见我之前，你喜欢过别的女子吗？”
“没有，”涂山璟认真地说：“我从未喜欢过别的女子。”
小夭将信将疑：“那……防风意映是怎么成为你的未婚妻的？”
“是母亲……为我挑选的。”
小夭有些吃味道：“想必你母亲也是根据你的喜好挑选的吧？”
涂山璟急忙否认道：“不是……”
“不是？怎么可能不是，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定是尽心尽力挑选一个最适合你的女子。”
涂山璟不知道小夭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他面对小夭时一向是底气不足的，婚约一日未退，他的底气根本就不可能足得起来。
小夭怨他，他便只能受着。
涂山璟想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那时胸怀四方，交游广阔，情窍似乎也不曾开。一日，母亲说她要给我选妻，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我说我相信母亲的眼光，母亲挑的人必不会错。”
“嗯……”小夭继续把玩着茶宠，状似不在意地说：“是不错，长得漂亮，箭术高超，会治理生意，会掌家断事，你母亲的眼光很好。”
“小夭……”
小夭这样说，涂山璟突然觉得十分委屈。
他虽跟防风家订亲，之前却从未见过防风意映一面，这些年他跟随颛顼，先是住在轩辕城，后又长住轵邑，从未与防风意映有过多接触。
他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小夭一个人啊！
该怎样才能让小夭相信呢？
哪怕只信一分……
涂山璟从怀中拿出一方小小的玉牌，他将玉牌放在案上，灵力聚在指尖，化气为刃，划破了指腹。
鲜血滴在玉牌上，玉牌泛起盈润的青光。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小夭来不及阻止，只得失声叫道：“涂山璟！你在做什么！”
涂山璟面色凝重地看着小夭，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是涂山氏的族长信物，我以涂山氏全族的运势起誓，我，涂山璟，与防风意映之间绝无半点私情……”
小夭绕过矮几坐到涂山璟身边去，她抓着涂山璟的手查看伤势，见涂山璟只是指腹破了一点，便放下心来，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帕，折叠几次，按压在涂山璟的手上。
她握着涂山璟的手，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脉搏跳动，一下一下坚实有力。
“是我不对……”她声音小了许多：“我不该随意疑心你……”
涂山璟却摇头道：“你没有错，是我做得不够好。明明有婚约在身，却还来招惹你……”
小夭深叹一口气。
涂山璟继续说：“对不起，可我……”他突然直起身子，膝行一步，凑近了些：“可我总是忍不住见你，忍不住想让你也见见我，我怕我总不出现，你慢慢地就将我忘记了，万一有别的男子刻意接近你，到时……我该怎么办？”
小夭看着涂山璟担忧的神情，不免有些心疼。她伸手抚过涂山璟额前的头发，柔声说：“总这样多思多虑，身体会吃不消的。”
涂山璟终于浅浅笑开：“我没事，我很好。”
小夭瞥她一眼：“以后别总瞎起誓了。”
“我没有……”
“还没有？你今天对着我已经起了两个誓了……”
涂山璟只好低头不语。
小夭估摸着涂山璟手上的血应当已经止住了，便将他的手腕翻转过来，两指并拢放在脉上。
嗯……旧疾仍在，还新添了个失眠的毛病。涂山璟现在贵为族长，怎么没有请名医为自己医治旧伤呢？
也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小夭心想，回头要再好好翻一翻医书，如今再名贵的药也用得起，旧疾新病要一起去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