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余三思怕他们闹僵，对温子衿说：“师兄的茶水快喝完了，你去刘奶奶那里再拿点水来吧。”温子衿嘟着嘴走了。她走后，温伯韬叹气说：“女大不中留啊。”严肃地悄悄问道，“这里就一张床，你俩睡一起了吗？”余三思忙挥手说：“我不敢乱来，睡在凳子上的。”温伯韬点头道：“这就好，我没看错你。接下里你怎么打算？”余三思答道：“我会说服子衿跟你回去的。你们从鸥州、临海这个方向走，我把贺家人引到别的方向。这半年来我增长了不少见识，想再去各地的名山大川看看。”温伯韬说：“见识广了胆气自然壮了，魂力也就上来了。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特别是要记得净心、净身、净口，才能潜心修行，不惹外邪。”余三思谢道：“感谢师兄指点。我在游历中也领悟到，这其实也是个修养心性的过程。”

当晚余三思和温伯韬共住一个房间，彻夜长谈。第二天一早，温伯韬兄妹动身出发，离开了潮州。温子衿对余三思依依不舍，余三思答应半年一到就回去，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告别而去。

余三思在潮州又逗留了一天，还在贺家附近转了转，放风说要去贺家报仇，以吸引贺家的注意。等温伯韬兄妹走远了，他才离开潮州，往西而上，进入了江西境内，一日来到武功山地区。武功山是道教名山，景色优美，气候宜人，行走在山间，一路都是奇峰怪石，飞瀑溪涧。在山顶处，不时会有大片草甸，远远望去，如毯子一般披在山峰上，让人心情大好。

这一日他正赶路，行至一处，见山间风光秀丽，远处瀑声响亮，忍不住离开主路，循着水声穿过树林，去找那飞瀑。树秀林密，人在其中，不知不觉已迷失了方向。眼见天色渐暗，乌云压顶，有下雨之相，急着要找个地方避雨。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传来一阵欢快的山歌声：“娇莲住在紫竹排，传声寄信要哥来，哪转来了怠慢你，莫得肉斫便杀鸡。我的亲亲哥子，如何不到妹屋来。”声音清亮，回荡在山间，宛如仙子在云端高歌。

余三思连忙寻着歌声走去，挤开乱草灌木，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不多时来到一条古道上，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背着竹篓，一边唱着歌，一边迈着轻快的脚步，一蹦一跳在赶路。余三思窜到路上，吓了她一跳，忙鞠躬说道：“抱歉惊扰姑娘了。请问这附近哪里可以住宿？”那女子见是个年轻男子，没什么恶意，不禁用乌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好奇地打量着他，良久才指了指来路说：“往前二十里，有一个村庄。”

余三思道了谢，往女子所指方向走了百米，忽然想到二十里路天黑前无论如何走不到，还有可能淋到雨。那女子买了东西回家，肯定会在天黑前赶到，所以她家更近才对，为什么不去她家借宿一晚？

再看那女子，已经奔跑着走了，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余三思心想，可能是她以为自己是坏人吧。于是沿着古道，悄悄地跟在了她后面。

古道一直沿着山腰蜿蜒而上，越走越陡，不多久就不见女子的踪影。迂回曲折几次，忽然豁然开朗，出现一大片草甸，尽是半人到一人高的野草芦苇，视野也为之一宽。女子走得比余三思快，已走进了一座临着山崖的房子。余三思一路走来，这样的房子也见过几所，大多位于古道边，是供来往的商人旅客落脚用。山间天气变化迅速，天空中飘落了零星的雨滴。余三思不再迟疑，穿过草间小路，来到那座房子前。房门紧闭，余三思敲了敲门。屋里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良久才传来门栓下落的声音。开门的正是路上遇见那女子，看见余三思一脸惊愕。余三思则是满脸计谋得逞的坏笑，没等她完全打开门，硬挤了进去。

大堂里摆着两张桌子，一张空着，另一张上则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另有一副碗筷，显然是开门女子的。老板见有客人，笑呵呵地起身迎了上来说：“客人，你来投宿吗？”余三思点点头，说道：“正是。还没吃过饭，先来点吃的吧。”掏出几块钱递给老头。老板十分高兴，问要吃点什么。余三思瞧了瞧他们吃的饭菜，都是豆角土豆鸡蛋这类的农家菜，就依样要了两个。老板招呼他坐下，让妇人去做菜，自己把吃剩的饭菜收拾进厨房，吩咐那女子：“小翠，你给客人倒杯水，分下碗筷，再把这边的桌子擦一下。”小翠应了一声，等他进了厨房，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对余三思说：“你快走吧，不要呆在这里。”余三思饥肠辘辘，没好气地说：“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路上给我乱指路，现在又赶我走，难道让我在夜里淋雨吗？”

小翠欲言又止。老板拿着碟花生米，笑呵呵地走了出来，说是送给余三思。余三思道了声谢，抓了两颗扔进嘴里，咬得嘎吱嘎吱，得意地望了望小翠。老板见小翠神色有异，让她进后厨帮忙炒菜，自己来招呼客人。老板十分健谈，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余三思闲聊。他说这条道是湖南和江西的交通要道，常有强盗出没，走的人越来越少了。他家是江西萍乡人，老家让人占了，居无定所，几年前从一个老人那里盘来了这家店，修整了一下，算是有了住处。只是来往的客人太少，平日里还得打点野物、采些草药换了钱，才能勉强度日。

妇人烧好了菜，用托盘端出来，摆在余三思面前说道：“客人，你吃，你吃，这是野猪肉，前两天刚打的。”余三思夹了吃到嘴里，香气浓郁，带着点野猪的腥味，但是味道极美，不由得连连赞叹。妇人喜不自禁，对老板说：“去拿点酒来，给客人喝。”老板答应一声，端来半壶酒和一个杯子。余三思推辞不会喝酒，老板劝道：“这是我家自酿的土烧。夜间山里湿气重，你喝点可以祛祛湿气。”余三思瞥见小翠瞪着他，似是不满送酒给他喝，于是斗气地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那就恰如江西人的性格，异常地烈，一口酒下肚，感觉一团火慢慢地从喉咙滑入了胃里，脸顿时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