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学堂之事
纸张乱舞，笔墨横飞的场景之中，尖叫与呵斥声并起，一袭红衣的少女无惧严冬腊月的刺骨寒意，撸起袖子，脚踏书案，舌战群儒，以一敌众，也不落下风。
这样的鸡飞狗跳的学堂中，哪怕是角落旁的谢婉君也无法独善其身，也不知道是哪里飞来的圣贤书直直砸向谢婉君，其实书只是落在了近在咫尺的书案上，但谢婉君下一刻还是昏迷了过去。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只道是被书所伤，而见出此事故，下人们忙去禀告温府主母了。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及此，林无涯意识之中也突然多出了许多琐碎的记忆片段。
原来这温家乃哈蟆陵当地的大户人家，蛤蟆陵距离天下第一京，中京不过半日车马，温府主人耳濡目染不尽京都的繁华，心里也对其中百代传承的书香世家颇多艳羡，于是大手一挥，便重金邀请京都有名望的大儒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讲学。
但可惜的是整个哈蟆陵建立也不过数十年光景，温家发迹之后，温家主日夜耕耘不辍，家族之中适龄学童也不过屈指可数，为了物尽其用，不，为了彰显自己宽广的胸怀，也为了邻里之间的和谐，便同时应允周围人家适龄孩童前来温府求学。
来人自备笔墨纸砚，与拜师礼即可。
夫子只道：“有教无类，多多益善。”
然而能前来温府听夫子讲学的又有几位是真正的贫寒子弟呢？
约莫一柱香之后，温大夫人便带领一众丫鬟仆役前来了。
这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穿金戴银，衣着奢华，面容却多有风霜之色，行为敏捷，动作迅速，随侍众多却爱亲力而为，待一阵收拾，不大的房间里便又添上两个暖炉。
谢婉君向前恭敬行了一礼，其实内心颇多忐忑，并不平静，有关这温大夫人的情况她也是略有耳闻，早在温家还未发迹之前，温夫人就嫁给了温家主，陪着当时一无所有的丈夫操劳半生，吃了许多苦，实是糟糠之妻。
却因为早年过于操劳，诞下温大公子之后便无法继续生育了，为了发迹后的温家人丁兴旺，只能一房又一房的给自己的丈夫纳妾，外面的人称呼她为温大夫人，只是因为下面还有许多温二，温三，温四夫人。
年长色衰的温夫人之后看开了，给自己修了一间靖室就不再怎么出门，待人接客，以及一些邻里交往，就都全权交给了温二夫人。
渐渐的温大夫人的名声就隐匿了，虽偶而有些不好的传言，但也无足轻重。
温夫人眸光微扫，只见眼前这女娃娃梳着简单的双平髻，上身着鹅黄色的提花锦缎夹棉袄，下身白色素裙，平白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观其身形较为瘦弱，举止却十分干练，心中也更生怜爱。
温夫人牵着谢谢婉君的手，坐自床榻边沿道：“好惹人怜爱的女娃，不知可有不长眼的下人，怠慢了汝呀？”
闻言侍立在外侧的一名男子忍不住偷眼望里瞧了一眼，似有些心虚。
这时，霜儿突然恭敬开口道：“回禀大夫人，周围管事对小姐都很友好，不，不曾，有何怠慢。”
谢婉君也忙开口道：“回禀夫人，诸位姐姐对我照顾有加，对我们不曾有何怠慢。”
温夫人移回打量霜儿的目光，将自己的手炉交在谢婉君手中笑道：“莫怪我唐突，我实在是治家不严，这些下人是一个比一个惫懒，偷奸耍滑是在行，我是害怕她们在给我捅给天大的篓子。”
这位温大夫人站起，环视了周围的丫鬟婆子冷笑道：“老爷高见，办理家学，往来咱们温府的公子小姐那个不是金枝玉叶，你们不说小心侍候，反倒是弄出此等严重事故，真真是丢人现眼。”
她转头柔声对谢婉君道：“我可怜的姑娘，你只把当时之事详实道来，莫要害怕。我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谢婉君并不知道温大夫人其实有意借此契机整顿温家，只觉得事件闹的过大，害怕难以收场，只想赶忙将自己突然晕倒的实情吐露出来，赶忙回道：“小女，自幼身染心，心疾。小女昏迷之事，与学堂之事，毫无关系，与各位姐姐嬷嬷也毫无关系。”
此言一出，周围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有不解，有感激，也有好奇，以及她们自己都没有发觉的一丝畏惧。
温大夫人一愣，开口道：“心疾？”
谢婉君有些羞愧，但还是坚持说下去道：“是的，小女从娘胎里留下的病根，天生患有心疾，平时与常人无二，突然发病之时，心口绞痛，过于剧痛便会不省人事。”
谢婉君还要开口再说，屋外又突然前来了一行人，谢婉君只好恭敬起身。
“夫人安好，妾身给您请安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这新来的一行，为首的女人四十多岁，容貌皎好，穿戴着的海棠红色斗笠，内着件银白貂裘衣，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气态雍容，抬手之间自有一股华贵之气，让人心生恭敬。
随侍的丫鬟上前脱去斗笠，接过手炉，这女人笑道：“今年好大的雪，这屋人多，好热闹，夫人怎么不早些通知我呢，我去把几个妹妹叫来打手牌呢。”
温夫人见到来人便笑道：“今年酷寒多雪，果然连你也懒惰起来，怎么只想着游戏。”
“来，来，小丫头，这是咱这温府出名的人美心善，来的刚刚好，快去找她寻些好处。”
谢婉君上前恭敬行了一礼：“小女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美目微动，上下打量谢婉君，然后惊喜的道：“真，真是玉人也！”
就要伸手将谢婉君拉近些，在仔细打量一番，但温大夫人的动作却更快，一把将谢婉君拥入怀里，嘴里嗔怪道：“去，去，你自外面冰天雪地里来，身上寒气重，快离这女娃远些。”
温二夫人也不恼，笑嘻嘻的接过一旁丫鬟端过来的热茶：“夫人说的对，不过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玉人，实在是喜欢的紧。”
被温大夫人拥入怀中的谢婉君很是乖巧温顺，没有贸然开口。
温二夫人咂了一口热茶，又去炉子旁去了去身上的寒气，这才坐至床榻上，拉着谢婉君的双手一阵打量。
只看的林无涯一阵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