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来不是为了交朋友的
这一句结论从他的口中说出，顿时便令在场众人不敢再质疑。
除了青木次郎的脸色苍白不堪，嘴角喃喃地似乎在说着什么不可能，一定是假的这类的话。
其他几人都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感到颇为庆幸！
丢枪虽然在日本警队内属于频发的事故，但却不是一件小事。
每次发生丢枪事故，不仅失主本人和领导要受到处罚，还会引动该地其他警察的行动。
如果能及时找回丢失的配枪还算是好的情况，最多就是丢枪的警员不痛不痒地挨上一顿。
可要是找不回来，或者知道这把枪下落不明，那极有可能是落到了黑道或者黑市贩子手里。
那么这整个区域的警察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可都有得忙了，他们得穷尽一切手段，将这把枪给找回来。
现在，藤原智宏的配枪没有丢失，也算是避免了接下来毫无意义的加班。
没谁喜欢平白无故地加班，尤其是马上就周末了。
除了一心想害藤原智宏的吉川春岱和青木次郎，其他人得知这个结果都是喜笑颜开。
“佐藤部长！属下感激您的公正！”藤原智宏对着佐藤武昌深深鞠了一躬，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看到青木次郎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他颇有些无语，脱臼这么久还在活动，恐怕这胳膊一时间很难好了。
“你没犯错自然是好事。银行劫案你的表现我知道，回去好好休息两天，放松一下心情再回来领功。”
佐藤武昌看向藤原智宏的神色依旧淡淡地，有些机械地说着领导程序化的关心词。
“嗨！多谢部长！”藤原智宏心中乐开了花，他的行政休假总算来了！
近乎走流程般安慰了藤原智宏两句，佐藤武昌神色肃然，语气严厉：“今天的事，在场所有人都不准对外声张！”
“嗨依！属下明白！”
面对这个封口令，所有人都知道了部长对风评的重视，无不大声应道。
“佐藤部长！属下还有一事相求！”藤原智宏直起身子后，用全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佐藤武昌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凝视着藤原智宏，他知道这小子指的是什么。
他可不想被这小子驱使去当枪。
不过，最近大阪本地派也确实是该管管了，那个可恶的渡边整天想着办法来骚扰他，很是令他心烦。
佐藤武昌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冷冷地道：“吉川春岱，对本次青木次郎所犯错误负有领导责任，按内部管理规定给予处分；青木次郎，诬告同事、破坏部门形象，禁闭七天。以上惩戒通告监察官室，立刻执行！”
“嗨！”佐藤武昌身后的几名老刑警大声应道，随后走上前去，站在吉川春岱和青木次郎身旁，就像在蹲守的牛头马面。
全场鸦雀无声。
谁都没能想到，佐藤武昌这一出手，惩罚措施竟然如此之重！
对于青木次郎来说，这更是无异于要了他半条命。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话，却被吉川春岱的目光及时制止了。
现在是佐藤武昌的主场，忘了刚才挨的巴掌了？
青木次郎连忙缄口不言。
吉川春岱叹了口气，也没想到今天会闹成这样，毕竟他谋划的时候几乎十拿九稳，哪知道藤原智宏什么时候就把枪给找了回来。
不过，幸好他还有后手。
“吉川，你来一下！”
佐藤武昌瞥了一眼还在发愣的吉川春岱，口气冷硬地丢下一句，转过身便往电梯方向走去。
“嗨！”吉川春岱擦了一把汗津津的脑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却在祈祷自己的增援快点来。
青木次郎则是有些无力地瘫在地上，却又被人扶起架走。
等待他的，将会是胳膊治疗好后，再被禁闭室关上七天！
电梯门关上后，狭小的轿厢空间里便只剩下佐藤武昌和吉川春岱两人。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和尴尬。
佐藤武昌高大的身材站在正中间的位置，原本很有压迫感的目光就像是没有重量的气球，毫无目的地悬浮着。
这份尴尬的沉默延续着，只会让这本就沉重的空气更加令人窒息。
吉川春岱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佐藤部长，我....”
“别叫我部长，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是上司吗？”佐藤武昌收回那漫不经意的目光，适时地插了一句话，打断了他。
吉川春岱抬起头，看着佐藤武昌那张刀削斧凿般的刚硬侧脸，似乎有些惊讶。
他自认为已经隐藏的很好了，没想到这位空降而来的部长眼光相当毒辣！
“何必再演这些戏呢，其实你我心知肚明，你所谓的尊重，不过是装给下属看的罢了。”佐藤武昌背着双手，看着电梯门上吉川春岱那锃亮的地中海，悠悠然地道。
吉川春岱神情变幻，又叹了口气，神色间却是没了刚才的谨小慎微，仿佛变了一张脸：
“佐藤部长，你不过是来此刷上一些功勋，为履历增光添彩后好回到警视厅担任要职，又何必和我们本地这些见识短浅的人纠缠在一起呢？”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藤原智宏，因为他在这里面其实并不重要。
今天这事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佐藤武昌和大阪本地派不可调和的利益矛盾，迟早会因各种事件爆发出来。
这层窗户纸刚才被藤原智宏那么一提，就差临门一脚了，现在终于是被双方捅破。
对于这个情况，其实大阪本地派内部早有预案，因此吉川春岱的应对很是迅速：“我们各自井水不犯河水岂不是很好吗？”
佐藤武昌有种看尽世间沧桑的通透感，语气淡然：“大阪被治理得如此乌烟瘴气，你们不过是腐朽的既得利益者，又怎能领会更上级派我下来的真实意图？”
随后他有些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对一个小卡拉米解释这些有点荒谬：
“算了，跟你这个级别的说也没用。你刚才应该通知渡边弘一了吧，不如我们来猜猜看。”
“猜什么？”吉川春岱丝毫没有因为他说自己级别低的这番话而感到恼怒。
王对王，将对将，这是深刻在日本人骨子里的等级观念。
“看看他旧日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被我这样一个外来者给欺凌了，渡边弘一多久会赶到为你撑腰？”
“他已经到了。”
吉川春岱放下手机，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刷”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正是警务部的部长——渡边弘一！
“佐藤桑，别来无恙啊。”渡边弘一看起来心情不错，居然在电梯门打开后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仿佛丝毫不知道吉川春岱被处罚一事。
佐藤武昌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客套，锐利的目光如同切入热黄油的刀，充满了侵略性：“渡边弘一，你我之间又不是什么朋友，就不用再说这些废话了吧！”
说着，他丢下身旁的吉川春岱不理，径直走出了电梯，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天台见。”
他言简意赅地丢下三个字，根本就不像是邀请，反倒像是通知。
大阪府警本部大楼，天台上。
佐藤武昌站在半人高的栏杆边，拿出自己的防风火机，点燃了一支烟。
漫天的星辰和远处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着，共同勾勒出了美妙的城市夜景。
眺望着远方，佐藤武昌缓缓放下手中那忽闪忽灭的红点，吐出了氲氤的烟圈，却很快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散。
他身旁的渡边弘一则是很拉风地叼着一只粗大的雪茄，加上他那梳理得油光水滑的中分，显得派头十足。
虽然因为风太大，这支雪茄根本没有点燃......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眼看佐藤武昌的烟都抽了半支，还是没人先开口说话。
佐藤武昌倒是悠闲地品着烟草的焦香气，反正他又不急。
今天的事闹得这么大，明天全局都会知道，哪怕渡边弘一想要掩盖吉川春岱和青木次郎受罚的事，也基本不可能。
现在场边最着急的，恐怕只有吉川春岱。
他就像一只发现了装肉的罐头却吃不到的狗，只能在旁边斡旋着来回转圈。
看着在身后不断踱步的吉川春岱，就连渡边弘一都感到有些烦躁，他挥了挥手，示意吉川春岱退下。
等到天台上只剩下他和佐藤武昌两人时，渡边弘一将雪茄夹在手上，忍不住开口道：
“佐藤桑，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他自信地摊开手，好似一切都风云在握：“为了一个小小的巡查部长，就要惩罚一向兢兢业业的吉川课长，这是不是太过了？”
佐藤武昌大口吸着烟，他的黑衣在晚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我的部门内务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哦？”渡边弘一脸上现出诡异的笑，配上他那八字胡和中分头，气质显得分外猥琐。
“也是，我们佐藤部长可是从警视厅那样的大机关下派的，有傲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哪看得上我们这样的乡下人。”
他凑近佐藤武昌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不过，既然来自东京，那你应该知道内阁的藤原大人。”
佐藤武昌继续嘬着烟，烟头的红点很有节奏地忽明忽暗，仿佛他淡定的脸色。
但渡边弘一可不在乎佐藤武昌的反应，因为他想说的重点在后面：“你手下的藤原智宏，就是那位大人的旁系侄子！”
这一句话，终于是令佐藤武昌有了些反应。
在东京的高层圈，藤原家分流出旁支这件事可不是什么大秘密，属于是权贵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毕竟，华族里闹得这么僵的也很少见，尽管族内势力多有分歧，但大多都维持着表面的和睦。
那位为人阴险，心胸狭窄，对旁系藤原英明一家的刻薄是出了名的。
佐藤武昌眼皮跳了两下，吸着烟的动作微微一滞，吐出的烟雾顿时没有成型。
尽管他今天出于打压大阪本地派的目的，阴差阳错地帮了藤原智宏，但很难说会不会被小气的那位当成是敌人。
说起来，藤原氏在日本其实并不罕见，约有三十余万人。
佐藤武昌是真没想到，好巧不巧，自己手下的这位藤原智宏就是东京藤原家那位老阴比的侄子。
不过，倒也没什么，做了就做了。
他能一步步从基层爬到现在的位置，自然也不是什么毫无依仗的独行侠。
没有山头的孤魂野鬼，早就被不知何时路过的孙猴子一棒打死了。
“那又如何？”
佐藤武昌淡淡地道，仿佛毫不在意。
渡边弘一吸了吸鼻子，仿佛能闻到佐藤武昌刚才的情绪变化，他怪笑道：“如何？”
“我知道你背后倚靠着福田家，可现在藤原家在内阁占尽优势，如日中天，你就这么确定背后的神佛会出手帮你？”
“佐藤桑，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和我们大阪本地派交恶有什么好处吗？”
“心情舒畅难道不是好处？”佐藤武昌悠悠地说道，又抬手狠狠嘬了一口手中的烟，仿佛十分痛快。
渡边弘一是真的有些不解：“到了我们这个层级，有必要为了这点心中的不平而意气用事吗？”
“首先，我是警视长，而你只不过是区区警视正。你什么档次，敢和我并称我们？”
佐藤武昌将手中的烟狠狠嘬掉最后一口，将烟气全部氲氤在肺里，随后才缓缓吐出。
“其次，我来不是为了和你们交朋友的。”
佐藤武昌侧脸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侵略性：“而是为了扫清大阪的黑暗，还这片土地朗朗晴空。”
听到佐藤武昌这么坦率地说出了他的目的，渡边弘一却无言以对。
尽管他们本地派的内部有讨论过这个可能，但没想到佐藤武昌竟敢如此不加掩饰，那只能说明他有极强的信心和后盾可以依仗。
渡边弘一的眉毛一跳，不复刚才的嚣张神情。
佐藤武昌的信心来源是什么？
佐藤武昌却是懒得理会他的想法，他将吸完的烟屁股往地上一丢，如同抛弃了垃圾。
“带上你的人滚吧，我们刑事部不欢迎这样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