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谋生记](https://wfqqreader-1252317822.image.myqcloud.com/cover/282/52510282/b_52510282.jpg)
第54章 宝刀失窃
夏末之时,叶棨与七娘的婚事进行到三书六礼第二礼——问名。叶棨也是这一天才知道原来桑七娘闺名叫思绫,这么长时间,他竟然从来没想过问一问自己未婚妻闺名。
就在叶棨想着老婆闺名的时候,开封府来了两个客人,其中一人是来报案的苦主,另一人是陪同苦主而来的。
那个陪同的算个熟人,乃是章惇族兄、将作监主簿章楶,而他所陪同之人是其上峰——将作监丞欧阳发。提起欧阳发,知晓他的人不多,但是提起他的父亲翰林学士欧阳修,恐怕没有几个人不知了。
尤其是今年二月欧阳修领了知贡举的差遣,欧阳修的威望愈发水涨船高。
将作监丞欧阳发向开封府报案,其父欧阳修所收藏的一把宝刀无故失踪,怀疑是被贼人盗走,希望开封府能够探查。
接到状纸的包公,只看一眼就挑起眉毛,撂下状纸之后问欧阳发道:“这里所说的宝刀,可是欧公诗中‘近出日本国’那把宝刀?”
闻言欧阳发一躬扫地道:“包公所言极是,正是家父诗中提到的宝刀。家父自从得此刀后喜爱至极,每当闲暇之时必然拿出把玩,三日前不知怎的宝刀突然找寻不见了。下官命人将府中里里外外搜了不下七八次,始终不见宝刀踪影。本来区区小事不该惊动开封府,但那刀终究是家父心爱之物,思前想后还是走这一趟。”
“失窃理当报案,欧阳监丞不必多虑。”包公说的很淡定,欧阳发与章楶再度施礼之后退出了府衙。
案子被发到左军巡院处置,荆玖看着手中的状纸,不自觉的念起了诗:
昆夷道远不复通,世传切玉谁能穷。
宝刀近出日本国,越贾得之沧海东。
鱼皮装贴香木鞘,黄白闲杂鍮与铜。
百金传入好事手,佩服可以禳妖凶。
传闻其国居大岛,土壤沃饶风俗好。
其先徐福诈秦民,采药淹留丱童老。
百工五种与之居,至今器玩皆精巧。
前朝贡献屡往来,士人往往工辞藻。
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
令严不许传中国,举世无人识古文。
先王大典藏夷貊,苍波浩荡无通津。
令人感激坐流涕,锈涩短刀何足云。
从诗中不难看出,这欧阳修爱的恐怕不是刀本身。
由于案发在翰林学士欧阳修府邸,荆玖决定亲自带队到欧阳修府上一行。
最近包公开始着手清理惠民河上那些王公贵族肆意筑起的舞榭歌台,孟院判、许都头被调去协助,故而荆玖这趟带着的还是叶棨几人。
本打算在欧阳修府上仔细探查一下,再挨个儿询问。但是没想到事情总出乎预料。
第一个预料之外,本来应该在翰林院编修《新唐书》的欧阳修,今天刚好在家。荆玖连忙给翰林学士见礼,说道:“欧公,开封府今日接到令郎的状纸,称您那把日本宝刀丢失了,下官特来探查。”
叶棨站在后面,一直在偷瞄前方的白发老者。这可是欧阳修,一代文宗欧阳修啊,苏轼、苏辙、曾巩这种文坛大家的老师,全文背诵天团中拔尖的人物,当年因为醉翁亭记扣得两份一直让叶棨念念不忘。
叶棨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见到这样的人物,上次这么激动还是初见包公的时候。
欧阳修朝荆玖和煦一笑,随即摇摇头道:“大郎糊涂,区区一把刀而已,丢了便丢了,怎能为了那东西惊动开封府。”
这话出口,开封府左军巡院这几人面面相觑,欧阳修又一笑道:“宝刀终究也不过一根开了刃的铁条而已,无论老夫还是诸位都实不该为了一把刀费心费力。诸位请回,此事到此为止。”
欧公逐客,众人也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荆玖朝欧阳修施礼之后带着手下人离开了。
半路上孔骧说道:“那可是价值百金的宝刀啊,欧公就这么舍了。”
叶棨道:“诗中说百金,未必真有百金,毕竟诗词不是账册。”
纪子盛道:“没有百金,也必定价值连城。欧公还真是满不在乎啊。”
夏末的时候天气依旧炎热,见到路边有卖冰饮子的叶棨赶紧过去要了几碗。
第一碗当然给左军巡使荆玖,荆玖刚端起碗,就听到邻桌几人说道:“听说了吗?欧公专门作诗的那把宝刀丢了!”另一人说道:“当然听说了,能在翰林学士府上盗出宝物,这贼人本领不错啊。”
怪哉,他们几个衙门公人也才知道不久,这些闲汉是从哪里听说的。
用过饮子之后,几人继续朝开封府走去,这一路上竟然听到四五次议论欧阳修府上失盗的事。
回到府衙,荆玖将欧阳修的态度转告包公,同时将路上听闻也转告包公。
包公听后言道:“欧阳监丞说三日前发现宝刀丢失,这三日里本府从未听闻此事,看来消息是今日泄露的。”
开封府下辖的左右军巡院和左右厢,平日里接触城中三教九流最多,市井中如果出现关乎朝廷重臣的流言,开封府尹半天之内就会知晓。
而荆玖这边除了带出去的几个吏员并未与任何人说起过这个案子,而他这一行人,只有在从欧阳修府上出来的时候闲聊了几句。莫说当时左右没有旁人,就算是有,就算是听到了,也不至于在一时三刻之内传遍东京城啊。
“此案必查。”包公只说了四个字,而后提笔写了封亲笔信着荆玖转交欧阳修,荆玖施礼后退下。
而后荆玖带着原班人马,原路返回,又到了欧公府门前。恰在此时,欧阳修府上一个管事匆匆跑了出来,一看荆玖立马笑道:“院使在这就好了,我家主君有请。”
厅堂中,欧阳修二次接见荆玖,说道:“区区小事本不该浪费府衙人力,但是诸位走后,老夫听闻到了一些市井闲言。故而,觉得还是请诸位查一查这案子才好。”
荆玖点头称是,又从怀中取出包公的亲笔信交给那位欧阳学士。欧阳修看过信之后说道:“包希仁所想,与老夫倒是相差无几。诸位,请开始查案吧。”
经过与府中大小内外几位管事交流,发现欧阳修平日里御下宽仁,府中仆役女使对自家主君并无怨怼。同时欧阳修的长子欧阳发平日里负责处理府中事务,欧阳发为人较严谨。
父子二人一宽一严,宽者无仇怨,严者无疏忽。府中重要岗位安插的都是追随欧阳修多年的老人,忠诚没有问题,按道理不应该出现失窃的事情,失窃的还是四尺长刀这种显眼的物件。
府中近几日唯一一次有外人出入,是五日前请人修缮屋顶。不过当时结钱的时候邹管事与另一位仇管事将工人的包裹工具都检查了一次,确认没有夹带东西才放走的。
发现宝刀丢失之后,两个管事再度找到那些工人,他们始终在汴河边上揽活,并未有心虚逃走的迹象!
宝刀平日放在欧阳修的书房中,平日里能进入书房打扫的几个女使和邹管事早就被欧阳发自己查过了。这三天里欧阳发一有时间就将府中人挨个询问,搞得欧阳修府上人人自危,这也是欧公最初不欲再查的原因之一。
荆玖将欧阳发查过的人又查了一次,觉得欧阳监丞似乎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当然也可能是对方准备充足同时心理素质过硬,所以他查不到。
直到酉时初刻,荆玖一行人在欧阳修府上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只得灰溜溜向欧阳修先告辞。欧阳修几人都垂头丧气,温和一笑:“犬子伯和(欧阳发)执掌家业多年,对我府上之事了若指掌。即便如此,他亲自调查三天依旧一无所获。诸位第一日到寒舍,人地两生查不出有什么可丧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