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三国,先请大汉赴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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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莫非这世间真有人生而知之?

左侧那人后背被筷子一砸,停了下来,往小摊所在方向看去。

“好你个郭奉孝,还是这般浪荡无忌,这般不知礼。”那人见得郭嘉,当即笑骂了,“日后若回了书院,定去夫子面前告你一状。”

待两人近前停下,郭嘉仍不起身,犹自坐着,一杯一杯喝个不停。

董虢却不敢如此无礼,忙起身环手行了个揖礼,自报家门,道:“眉县法家,法正,见过二位先生。”

“不过两俗人耳。”郭嘉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顿时弄得董虢与那二人有些尴尬。

这时,那高鼻薄唇单眼皮文士笑道:“奉孝所言不差,吾等俱是俗人。”

说完,这人径直落座。

待三人俱落座,郭嘉这才介绍道:“你左边这个长得有些刻薄,不像个好人的叫荀攸,右边那个浓眉大眼的,像个憨汉的叫钟繇。”

“噗!”

“噗!”

“噗!”

“……”

这话一出,顿时隔壁桌正吃着热腾腾汤饼的董六等人,齐齐喷了出来。

唯有郭嘉那僮仆神色如常地吃着,早已见怪不怪。

董虢亦是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介绍人的。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后世史书上,为啥陈群那个老古板逮着郭嘉弹劾。

就这么个不拘于礼法,放荡不羁的性格,完全就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也难怪会为士人群体不喜,也难怪后世那么多人喜欢郭嘉。

就这个性格,郭嘉生错了时代。

与此同时,董虢心中亦是暗暗警惕。

荀攸,钟繇,又是两个曹魏元勋级的重臣,当世绝顶的智者。

他可得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荀攸钟繇亦见怪不怪,两人相视一笑,根本不与郭嘉计较。

“奉孝,此次外出游历,途经冀州,可见了袁公?”荀攸忽问。

灌了一坛酒入腹,郭嘉眼神略显迷离。

闻言,郭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神色不屑,大声道:“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绍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之共计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此人非嘉所寻之明主。”

荀攸点头,郭嘉此话,与他那叔父荀彧所言,如出一辙。

他虽未亲见袁绍,但他了解荀彧与郭嘉二人那毒辣至极的眼光。

如今二人皆这般说袁绍,想来定是不差。

那袁绍,想来非是成大事之人。

这时,钟繇笑道:“那你为何不回颍川,反去了凉州那等莽荒之地?”

“莫非这凉州,亦有奉孝看好之人?”

董虢亦竖起耳朵听着,他也好奇郭嘉为什么会跑去西凉乱逛。

哪知郭嘉嘴角一撇,道:“我闲的,不行啊。”

顿时,董虢,钟繇,荀攸三人嘴角齐齐抽了抽。

这一刻三人格外默契,皆有抽这家伙一巴掌的冲动,太欠揍了。

“不过此次凉州一行,倒是碰见个有趣的小家伙,倒是不虚此行。”郭嘉放下耳杯又道,瞬间又将荀攸和钟繇的好奇心钓了起来。

见郭嘉乐呵呵瞥了他一眼,董虢心下打起了鼓。

这个不着调的玩意在调理他。

“哦,何人?”钟繇看向郭嘉,心下大为好奇。

郭嘉生性浪荡,随性不羁,身边能与之为友之人,也就他们几个。

寻常人可入不了他青眼。

“能入你郭奉孝之眼,想必又是个妙人。”荀攸忍着笑,“臭味相投嘛。”

“哈哈……”

说罢,荀攸先笑了起来,钟繇亦忍俊不禁。

郭嘉直勾勾看着董虢,嘴角高扬,玩味说道:“确是个妙人,未及弱冠之龄,便能将那名满天下的皇甫嵩玩弄于鼓掌之间,将之生擒,又以数百兵力,搅得拥兵万众的皇甫郦狼狈不堪。”

此话一出,荀攸与钟繇笑脸一凝。

董虢听得眉头直跳,这浪子不调理他会死是吧。

“这般说来,奉孝与那虢贼有过一面之缘?”荀攸面露厌恶之色。

显然,他对董氏一族亦没什么好感。

郭嘉适可而止,不再言语,又抱起另一坛酒,启封。

“再不凡又如何,如今董贼已死,其血亲亦为朝廷抓获,西凉军大势已去,再难掀起风浪矣。”钟繇面带讥讽,抚着下颌短须道。

荀攸摇头,道:“那倒未必,如今朝中局势诡谲,实是令人担忧。”

说起这个,钟繇亦脸色凝重,道:“今王公执意要问罪于蔡中郎。”

“昨日朝会之上,满朝诸公皆为其求情,王公一意孤行,实令人大失所望。我实是不知,王公因何而执意要致蔡中郎于死地。”

钟繇大概能猜到王允的意图。

可若要立威,何须要蔡邕来作伐,那已殁了的丁彦思已足矣。

蔡邕一死,人心离散,后患无穷。

他实是不知王允是如何想得,利弊得失如此明显,何以难抉择。

听得这话,郭嘉神色有异,忽道:“详细与我说说,昨日朝会之事。”

“好。”钟繇略显错愕,没想到郭嘉会感兴趣。

“……”

“有趣。”听得王允那‘僭越’大罪,最终为刘协高举轻放,就罚了一年俸钱,郭嘉眼睛眯了起来。

他越听越觉得这是王允提前与刘协商议好的,这是一次试探。

下意识抬眼朝对面董虢看去,恰好撞上董虢目光。

两人视线于空中一接,皆笑了起来。

一时间,郭嘉与董虢心中都颇为怪异。

明明二人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却似乎总是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这种感觉当真是神妙无比,难以言喻。

见得董虢与郭嘉相视一笑后皆不言语,荀攸将目光转到董虢身上。

郭嘉的性子他了解,这厮若存心不说,谁说都无用。

除非你有美酒与美人。

而让荀攸感兴趣的是,这稚嫩的少年郎,竟能跟得上郭嘉的思绪。

仅此一点,便大为不凡。

见董虢唇红齿白,生着一双凤目,黑睛硕大,炯炯有神,荀攸心中好感不由更甚,遂问道:“可取表字?”

“回先生,正,表字孝直。”董虢神色恭谨道。

“孝直。”荀攸低念,点点头道:“此字甚佳。”

“孝经有云: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亦是德之本也。直者,正直无私,行事坦荡,乃君子行于世间立身之本,足见为你取此表字之人,对你期许之厚重。”

董虢听得这番之乎者也,只觉脑袋大,忙谦笑道:“先生谬赞了。”

一旁郭嘉嘴角又翘了起来。

小狐狸,还挺能装。

这时,荀攸问道:“适才见孝直发笑,可是对朝中之事有所见解。”

“若真是如此,不妨说来我等一听。”

董虢连连摇头,笑得那叫个淳朴,装得那个叫个像。

“试言无妨。”钟繇笑道:“此间论道,出得你口,入得我等之耳,绝不教外人得知。孝直不妨大胆直言,我朝不以言论罪。”

董虢瞥了一眼郭嘉。

见这厮眸间满是讥意,似笃定他年纪轻轻,阅历浅薄,不识朝廷之事,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心中顿时便一口气顶了上来。

佛挣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这浪子门缝里看人,端是气人。

董虢深吸了口气,遂才缓道:“王司徒杀蔡中郎,其用意并不难猜。”

闻言,荀攸眉宇一蹙即散。

钟繇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董虢,等待下文。

郭嘉眸间亦闪烁了下。

“王司徒之所以杀蔡中郎,乃是欲塑其与董贼不两立之势,以此博取天下门阀士人之认可,树己之政治权威。”董虢先总结了一下。

但此话一出,荀攸,钟繇,郭嘉,神色纷纷一变。

显然,董虢这话切中了要害,言之有物,并非是泛泛之谈。

“王司徒岂不知蔡中郎与董贼之交,又岂能不知晓蔡中郎之心思。那所谓的‘蔡中郎因私而忘大义’,不过其杀蔡中郎之托辞。”

“于王司徒而言,董贼既已伏诛,其首要之事,便是与董贼划清界限,彰诛董之大义,以树权威,继而引门阀士人共筑新政。”

“故而,纵使蔡中郎无悼董之心,亦难逃清洗之厄。”

“从古至今,政治清洗,皆是为政者重塑形象,凝聚人心之捷径。”

“王司徒与蔡中郎之仕途,何其相似,二人皆是受董贼赏识,进而擢拔。如今董贼已伏诛,然王司徒尚需自证,以洗清白。”

“而杀蔡中郎,即是最佳的自证之道,亦是迅速一统朝中众臣思想之良策,更是树立其无上权威之利刃。”

“如此,蔡中郎焉能不死。”

就和后世的和珅一样。

嘉庆杀他,真的是因为他贪污结党?

并不全是,只是因为杀了和珅,便能向朝野天下传递一个信号。

那便是大清的年号是嘉庆,而非乾隆。

王允杀蔡邕,与嘉庆杀和珅其实是一个道理。

甚至王允杀蔡邕,这个效果更好。

因为他和蔡邕,本就是他大父身边的近臣。

蔡邕一死,王允不但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正式向天下宣告,属于他王允的时代。

来了。

董虢一口气说完前世自己对王允杀蔡邕的分析,是口干舌燥,端起几案上的耳杯,将其中米白色酒液,一饮而尽。

“哐当!”郭嘉手中耳杯掉落,酒液四溅。

董虢抬眼,便见郭嘉嘴微张,看着自己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郭嘉回神,甩了甩头,喃喃自语道:“莫非,这世间真有人生而知之?”

他是真没想到,董虢对如今朝局能有这番见解。

董虢这番分析,正是他心中所想。

此子才十六岁,这些朝堂上的龌龊,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想想,郭嘉便觉得不可思议。

另外两人,此时亦呆住了,直勾勾看着董虢,仿佛董虢是件稀世珍宝。

良久,钟繇回神,眸光炯炯,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友此番言论,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荀攸满脸惊叹道。

这些时日,他与钟繇始终都想不通,王允为何执意要杀蔡邕。

一旦蔡邕死了,必然是人心离散之局。

这点他们都看得出来,王允定然不会忽视。

原先他二人还以为王允是与蔡邕有私怨,是以如今公报私仇。

可他二人却从未从洗白自身立场这个层面去想。

因为他们一直都知道王允是忍辱负重,迫于董卓淫威而屈身事贼。

现下董卓已死,可在外人看来,王允就是董卓一手扶持起来的,就连他这个司徒亦是董卓给的,他和蔡邕一样,同样是董卓心腹。

如今董虢这般一点,一切都说得通了。

非是王允难以捉摸,而是他们当局者迷,自己把自己束缚住了。

“王允其人,志大才疏,好谋无断,无容人之量。”郭嘉忽道。

钟繇,荀攸纷纷色变。

“奉孝,不可无礼,怎可直呼王公名讳。”荀攸低叱。

郭嘉不语,回了个白眼。

“唉,如之奈何。”钟繇长叹,“王公若是迟迟无法决断,令得此事久久悬而未决,必会引得朝野非议,人心惶惶。”

钟繇身旁,董虢低着头,怔怔看着身前几案上那黑色陶制耳杯。

他右手大拇指反复摩挲着耳杯边缘,嘴角始终噙着一缕微笑,那黑睛硕大的双眸中,频频闪烁寒光,仿佛一欲噬人之猛兽。

“王司徒,既然你无法决断,那便让我来帮帮你。”董虢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