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1
北京某医院肿瘤科病房里,白炽灯映在人脸上,每个人都显出一种得了肝炎似的病态。
来苏水的气味儿很冲,范思哲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对着窗户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病房里太安静了,喷嚏声竟把他自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一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张思怡,看着他的滑稽样,忍不住笑出声来。范思哲听到笑声,并不开心,反而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紧皱着眉头,在病房里来回地踱着步。
身穿白底蓝竖条病号服的张思怡,瘦削的小脸因为激动而红润生动,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睛,此时也透出了神采,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范思哲,充满依恋。她很想告诉这个焦躁不安的男人:“你的心事,我知道。可是,你对我思雨姐姐的关心,怎么能超得过我呢?”但她没有说话,而是从化妆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来,仔细地在嘴唇上涂抹着。收拾完毕,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的手表,深夜十一点了。她掀开被子要从床上下来。
范思哲听见床上有响动,赶紧走过来把张思怡摁住:“思怡,你要干吗?这么晚了,你是病人,应该好好休息。”
张思怡摇头:“不!咱们走,去看看我姐姐。”
“思怡,别闹了。你瞧瞧你,这么弱的身子,又已经几个月没过下床了,你还能起来去看思雨?”范思哲迟疑了一下,又摇摇头,“不,不,不行!你还是躺下睡觉吧。”
不知怎么回事,张思怡却生出了一股子蛮劲:“思哲,你这人真烦。你一直不停地走来走去,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心思?我和思雨是双胞胎姐妹,你都放心不下她,何况我呢?”
张思怡找到了去看思雨的充足理由。可范思哲还在犹豫。他不是不想去,而是张思怡做过两次大手术,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经不起折腾。
张思怡主意已定,趁着范思哲溜神,再次从病床上坐起来:“思哲,求你了,带我去看看姐姐,好吗?我特别想看看姐姐的孩子。”
“你不用着急,等你姐生下小宝宝,我抱过来给你看不就得了吗?”
“嗯……不嘛。我知道小宝宝快生了,我有第六感。你快快带我去吧!”张思怡撒娇。
范思哲知道拦不住,只好点头表示同意:“好吧。”
此时,在同一所医院的产科病房里,张思雨躺在病床上。子宫一阵阵收缩,阵痛袭来,她眉头紧皱,咬牙硬挺着,汗水不停地往外冒。张妈妈守在床边和她说话,想减轻她的痛苦:“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吧?实在疼急了,就喊出来,不要忍着。”
“妈,您不是说过吗?哪个女人生孩子有不疼的。妈,我一定能顺利地生出小宝宝,您不用你担心。我倒是有些担心妹妹,您去看看她吧。”
张妈妈握住女儿的手,温和地责怪道:“你呀,真是个操心的命。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思怡呢?她那儿有思哲陪着,能出什么事呀?你就放心吧!”
“噢——噢——妈呀!好疼哦!”张思雨忽然喊叫了起来。一阵疼痛过后,一股热流从她双腿间流出。
“啊!你怎么了?”张妈妈揭开被子一看,床上已然湿了一大片。“小琴,你快些去喊医生,羊水破了,快生了。”张妈妈急切地喊着小保姆。
过了一会儿工夫,张思雨被护士送进了接产室。
张妈妈和小琴坐在接产室外的长椅上,心急火燎地等待着。
“张阿姨,您看您看,思怡姐和思哲哥来了。”小琴突然叫起来。
张妈妈做梦也想不到躺了快一年的病秧子思怡,竟然起来了,她赶紧吩咐:“小琴,你去病房里抱床被子来铺这儿,好让思怡躺着舒服些。”说着,张思怡已来到母亲面前,张妈妈扶住了女儿的腰身。
“阿姨好。”范思哲不敢正眼看张妈妈,生怕她会责怪自己没看住张思怡。
张思怡见妈妈老看范思哲,忙帮腔:“妈,不怪思哲,是我自己非要来的!”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猜就是你使的花招,想看小宝宝嘛。”
“嗯,妈,还是您知道女儿的心思。”
小琴抱来了棉被,铺到长椅上。张妈妈搀着女儿:“过来,你躺下休息。”
“哇——哇——”清脆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众人都拥到了接产室的门口。
“谁是张思雨的家属?”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护士抱出一个婴儿大声问。
张妈妈、张思怡和范思哲围住了护士。
护士冲范思哲笑笑:“你是孩子的爸爸吧?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一样。”有张思怡在身边,范思哲底气不足,声细如蚊。
“哎呀,不管男女,我们都喜欢!”张思怡看起来比谁都精神,把脸凑过去,恨不得贴近了婴儿咬上一口,“来来来,让小姨抱抱。宝宝,我是小姨,你要记住哦。仔细地看看……”
护士笑出声来:“哎,你这人,一点常识也没有,刚出生的孩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呢,怎么能认得你?”
“我的外甥一定能记住小姨。”张思怡固执地说,“护士小姐,让我抱一下好吗?”
“你小心点,娃娃太嫩了。恭喜你们,是个男孩儿。”护士的脸上也一片喜色。
张思怡捧着小宝贝,张妈妈帮忙托着,范思哲欣喜地在旁边看着刚出世的婴儿。
“把娃娃给我,该送到育婴室去了。”护士从张思怡的手里抱过婴儿,“好啦,我把他抱走了,你们明天再来看他吧。”
护士刚一转身,张思怡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支持不住,往后便倒。范思哲一把将她抱住:“思怡!思怡!你怎么了?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大夫!大夫!快,救人啦……”范思哲抱着张思怡一溜小跑,送到急救室,医生护士立即进行抢救。
“肾上腺素一支,强心剂一支,心内注射。”
……
“心跳、呼吸都没了。”
……
“瞳孔已经扩散,记录一下时间。”
……
“一点五十五分。”
“各位亲属,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2
张思雨一直忘不了刚到北京的那个冬天,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
北京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涌动,犹如一群忙着搬家的蚂蚁。张思雨和张思怡姐妹俩就混杂在其中。
北风呼呼地刮着,电线杆子上的广告旗被寒风吹得啪啪作响,地上不时有纸片被狂风卷到半空,在空中打着旋儿。
张思雨的长发被风吹得乱飘,盖住了脸。张思怡哈哈大笑:“姐姐,瞧你,快变成披毛鬼啦!”
张思雨看看妹妹,她那一头短发支棱着,活像狗尾巴草,便也咧嘴乐开了:“死丫头,你以为你好看了?咱们都可笑,谁也别说谁。”
两人各自拉着一个行李箱,茫然地看着满街飞奔往来的汽车及人行道上黑色的人流,车站广场的报时钟“当——当——”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们却不知道要在哪儿落脚。
姐妹俩的心情开始紧张起来。张思雨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北京地图,借着灯光在上面一阵狂找。张思怡则不停地搓着被冻得通红的手,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搞的呀,连个地图也看不明白。咱们到底去哪儿呀?确定了没有?”
张思雨被妹妹一催,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是呀,北京这么大,到底去哪儿呀!虽然张思雨还没想明白,但她既然是姐姐,总得拿个主意。她忽然想起来曾听人说北京的海淀区怎么怎么好,到了海淀,好像人人都变成了北大才子似的。于是她咬咬牙,对妹妹说:“咱们去海淀吧。”
“好嘛。”张思怡应了一声,像跟屁虫似的跟在姐姐后面。
姐妹俩冒冒失失地上了一辆到达海淀的公交车。车上人挤人,活像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车一开动,张思雨一个趔趄,倒在一个乘客身上。张思雨被那乘客扶了一把,站稳一看,是位帅哥,当即羞红了脸,怯怯地道了歉:“对不起。”那帅哥好像没有听见,不予理睬,双眼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公交车慢慢地摇摆着,到了终点站,姐妹俩不得不下了车,放眼一看,满眼是望不到边的黑咕隆咚的田野。
张思怡惊叹一声:“妈呀!这还不跟农村一样吗?这到底是哪儿呀?”
张思雨看见有骑自行车的人路过,忙上前打听:“喂,先生,请问这里是不是海淀?”
“对,没错,这里是海淀。”
姐妹俩到站牌跟前一看,上面写着“巴沟”。张思怡恨恨地踢了路牙子一脚:“妈的,还是在家好。这巴沟怎么跟山沟沟似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思雨冷冷地哼了一声:“嗯,是啊,在家好,在家好!是你嚷嚷着要出来呀。”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怕你一个人孤单,来陪你嘛。”
张思雨气儿不顺:“嗯,怕我孤单,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张思怡不以为然,一副“你别惹我,烦着哩”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张思怡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撸了撸头发,扯了扯有些发皱的衣裳,往马路边一站,看见一个过路的人就嫣然一笑。
张思雨赶紧把她拉回来:“你干什么?!这是哪里你不知道吗?咱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遇上个流氓什么的,怎么办?”
张思怡咯咯笑:“这儿是北京,首都人的素质哪能那么低啊。再说了,这儿鬼影子都没一个,还流氓哩,要真有个肯耍流氓的,咱也豁出去了。”
寒风仍在肆虐着,掉光了叶的秃瓢树立在那里,活像无人理睬的孤魂野鬼。姐妹俩衣着单薄,被冷风一刮,都快冻成冰棍儿了。看来,北京也不太欢迎这两个入侵者啊。
张思雨搓了搓被冻僵的手指头,从妹妹手里拎过行李:“咱们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往东有一条挺宽的马路,咱们就往有灯光的地方走吧。”
两人一直向东,本以为能看见灯光的地方,一定不会很远,哪知道走了一个小多时,才看到一个小区。
小区里有一家小卖部还亮着灯。见门还开着,姐妹俩带着一身寒气,掀开棉帘子走进去,店里只有一个小老板正无聊地看电视。张思雨走上前问:“请问,这儿哪有便宜的旅馆呀?”
小老板看她们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便宜?哪儿找去呀!有,我还想要呢。”他打量着这两个“北漂女”,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小模样,一个是长发,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长长的,好似洋娃娃;另一个是短发的,和长发女孩一样可爱。两个女孩的鼻尖都有点发红,想来是被寒风吹的。
“是刚来北京的外地人吧?”小老板嘻嘻笑着。
张思怡嘴快:“是呀,我们刚从南江来的。”
“哦,南江啊。这北京满大街走的都是外地人,南江在哪儿呀?谁分得清哪个是南江人,哪个是北江人?”小老板故意逗弄她。
张思怡吃了瘪,气鼓鼓地愣在那儿。张思雨真不想搭理这个犯贫的小老板,但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这么一想,她甜甜地笑了:“那您是哪儿的?”
“我就北京本地的。”小老板一脸自得,“你们是双胞胎吧?长得真像啊!”
张思怡忙接腔:“是呀,是呀,您看出来啦,您真好眼力。”
小老板眨了一下眼睛:“你们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而且都还长得这么漂亮。”
“真他奶奶的,尽说废话。双胞胎要长得不像,那还叫双胞胎吗?”张思雨心里暗暗骂着,可她仍好脾气地说:“您能告诉我们,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便宜的旅馆吗?”
闲聊够了,小老板也热心了起来:“你们稍等,等我关了店门,就带你们去。”
姐妹俩在小店门口等着,又累又饿,冻得瑟瑟发抖。张思怡拉起姐姐:“来,咱们跳一跳,就没这么冷了。”两人蹦起来,“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沉闷地响着,与北风的呼啸声融合在一起。
小老板关了店门,姐妹俩对视了一眼,便跟在他后面往前走。到了一栋楼的楼梯口,他往黑洞洞的地下室一指:“到了,就数这里便宜了。”
“天堂旅社”。地下室入口的横眉上,四个猩红的大字赫然入目。
啊?这就是“天堂旅社”?黑洞洞的,跟坟墓一样,还“天堂”呢,简直就是地狱!姐妹俩对望一眼,向小老板道了谢,然后往黑咕隆咚的地下室里钻去。
地下室阴暗潮湿,一股发霉的味道冲鼻而来,张思怡猛地打了一个喷嚏,这一声脆响在地下通道里似一阵惊雷,把张思雨震得全身一颤:“妈呀!你想吓死人啊?”
张思怡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嘿嘿,我鼻子痒痒。你什么都管,可你还能不让人打喷嚏?”
张思雨笑道:“谁管得了你呀!你把我吓着了,我还不能说一声儿啊?”
姐妹俩一路斗嘴,走到一个拐弯处,只见一个大妈裹着在一件厚厚的蓝色大衣,躺在一张长椅上打瞌睡。
张思雨上前轻敲了一下服务台的桌面:“大妈,我们住店。”
“哦,住店呀?”那大妈不耐烦地嘟囔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抹了抹挂在嘴边的哈喇子,冷冷地说:“我们这儿有两人间和四人间的,你们要什么样的?”
“两人间的。”姐妹俩异口同声。
大妈伸出手来:“每晚一百二,押金两百。”
张思雨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嗫嚅着:“那四人间的每人多少钱?”
“一人四十,两人八十,押金不变。”
张思雨慢慢掏出钱来:“我们住四人间的。”
“那好。你们去106,这是钥匙。另外,这里没有热水,不能洗澡的。”
张思怡一听不能洗澡,火气立马往上拱:“你喊什么呀,说话不能小点声吗?我们又没聋,听得见!”
“你这小姑娘这么横呀!不想住算了,把钥匙还来,你们找别地儿去!”那大妈也不是善碴儿,立即追了过来。
张思怡不甘示弱地还要说什么,却被张思雨一把拦在身后:“大妈您别生气了。我妹妹不懂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房间我们要了。”
张思雨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拉着妹妹,越往里走,怪味儿就越浓烈。张思怡小声嘀咕:“不能洗澡,岂不是要叫人臭死!”
到了106房间,打开门一看,已有两张床上摆放着东西,却不见人影。
在昏暗的灯光下,张思怡拉开空床的被子一瞧,白色的被子已成黑的了,她皱了皱眉:“姐,这被子有一股子怪味儿。”
张思雨也拉开了另一床被子:“一样的,你就凑合着吧,睡着了就闻不到味儿了。”
“嗯,也只能这样了。”张思怡一边拉被子,一边打着哈欠,“姐,北京真大啊,从车站到海淀都花几个小时,能赶上咱们老家到省城的时间了。”
“是啊。睡吧。”张思雨也打了个哈欠。
第二天醒来,张思雨推了推妹妹:“思怡,快起来,咱们得去找工作了。”张思怡耍赖似的嗯了一声,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张思雨到水房里去洗了把脸回来,看见另两张床上的住客已经回来了。
这是两个妖艳的女子,一高一矮,都化着极浓的妆,大冬天里还穿着黑色镂空的针织衫,下着真皮的超短裙。被北京夜晚寒冷的北风吹了一晚上的张思雨,看了她们那身打扮,觉得自己全身都发冷。
高个儿女子看着张思雨问:“你们是昨晚来的吧?”
张思雨点了点头。
“我叫肖玲,是南江的。”矮个儿女子说。
张思雨大吃一惊,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老乡。但看这两个女子的打扮,好像歌厅里的小姐,她便少了热情:“我也是南江的。”
“哦,难怪,听你说话也带着南江口音呢。”
张思雨不失时机地打听:“外面好找工作吗?你来北京多久了?”
肖玲摇摇头:“我不行,没有文凭,找不到好工作。刚来时我找了一份工作,老板只给三百元一个月,还不够房租和饭钱,何况我家里还指着我寄钱回去。所以,我干了半个月就不干了,现在金玫瑰夜总会坐台。”
3
张思雨和张思怡刚走出地下室的门口,就感到一阵眩晕。冬日的太阳白晃晃地挂在天上,透过林立的高楼,挥洒在小区的便道上。姐妹俩的眼睛被阳光刺痛了,本能地揉了揉,禁不住在心里感叹:这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啊。
张思雨前后左右地看了看,骂了一句粗话:“噫,他娘的,我们这过的哪是人过的日子?活像两只地老鼠。”
张思怡咯咯地笑了:“姐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骂人了?你这比喻还真形象,不过,恐怕这世界上谁也没见过像咱们这么大的老鼠吧。”张思怡刚走几步又眯了眼:“姐,你说有像咱们这么漂亮的老鼠吗?你说,要真有这么漂亮又这么大个儿的老鼠,人还会除‘四害’吗?”
张思雨哈哈大笑:“那么大个儿的老鼠,不是鼠妖,那也该是鼠精。”
“那好,那咱们现在就改名儿,一个叫乖乖鼠,一个叫鼠乖乖。”
姐妹俩边走边闹,很快到了海淀镇上。
海淀镇上人头涌动,车声和人声混杂一片。几天前的积雪被人踩车碾后,活像乌贼喷出的墨汁儿。姐妹俩小心地走在街上,看着风驰电掣而过的汽车,有些不敢迈步。好不容易蹭到一个报摊前,各买了一份报纸。
“哎,姐,你看,这儿招售楼小姐,最好是学过建筑的,需了解相关知识,底薪一千,外加提成……”
张思雨收了自己手上的报纸,去看妹妹那份。
“嗯,我们还是去那家地产公司应聘吧。看了这么多招聘信息,就数它给的工资高,关键是还有提成。”张思雨从背包里掏出地图查看,“这上面的地址,可是在亚运村啊。”
“嘿,亚运村算什么?要能找着工作,奥运村咱也去。”张思怡一股子豁出去了的劲头。
两人到了亚运村,在一个公用电话处打了无数个电话询问招聘的事。在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张思雨发现有一个年轻男人一直在看她们,不过她没有太在意。
她们在亚运村的一个小区里找到了广告上所写的“鸿翔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刚走进公司大门,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迎了出来,她脸上化着淡淡的妆,红唇娇艳诱人,保养很好的手指甲上涂着鲜亮的玫瑰红指甲油,足蹬一双及膝皮靴。在老家时,张思雨张思怡是出了名的姐妹花,她们的穿着打扮引领着小城的时尚潮流,可没想到这一进了北京城,她们那身自以为傲的咖啡长褛,顿时就变成麻袋片似的,土里土气。
张思雨心知此次面试关乎前程,无论如何不能自卑,于是假装镇定地走向前去。
“您好。”她冲这个女子微微一笑,“请问这里招聘售楼小姐由谁负责?”
那女子扬着眉,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你们是来应聘的?来,这边坐吧。”
张思雨和张思怡掏出简历放在桌上。
“呵呵,你们是双胞胎姐妹,一个叫张思雨,一个叫张思怡?”漂亮女子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们可都不是学建筑的,张思雨学的是中文,张思怡学的是美术。”
张思怡接了话:“我们从小学美术,对美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虽然我们不是学建筑的,但美学和建筑有很密切的关系,美学可以发挥在建筑上。最关键的是,我们俩都会热爱这份工作……”
那女子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思雨:“我叫陶丽娜,销售部经理。”
张思雨看了看,把名片递给妹妹,她能看得出来这次面试是由陶丽娜负责的:“陶经理,相信我们,只要给我们机会,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正说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过来,陶丽娜见状,忙站起身来:“嗯,你们先回去等候通知吧。”
打发了张思雨姐妹,陶丽娜来到年轻男人的面前,嫣然一笑:“世杰,肖大少爷,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叫肖世杰的年轻男人也冲她一笑:“工地上的事忙完了,我回来找董事长办点事。”
“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呢。”
肖世杰笑了笑:“你这么个大美人,有总经理罩着,还嫌不够?”
陶丽娜笑出声来:“有总经理罩着不如有大少爷您罩着管用呀!”
陶丽娜那眼神那话语,都带着暧昧,肖世杰心里不禁一动。但他脑海里很快浮现上次在公司走廊里看见她和叔叔肖桐勾肩搭背的一幕,刚刚活动的心思便又悄悄地摁了下去。他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会错意,表错情,于是岔开话题:“刚才来应聘的两个小姑娘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看就知道是刚到北京的外地小妞。”
肖世杰促狭地眨了眼睛,心里暗笑:两年前,你陶丽娜不也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外地小妞吗?他正色道:“我看这两个小姑娘不错,‘佳丽名苑’就要开盘了,你现在招人,先进行培训,到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陶丽娜听肖世杰这么说,知他已经决定了,就觉得特没劲,心说:这销售部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可她嘴里应着:“好,肖大少爷,我听您的,把这两个小妞都招来。您满意了吧?”
肖世杰知陶丽娜心里不乐意,但仍点点头:“好啊,只要是有利于公司的事情,你就多干吧,有劳啦。”
董事长办公室宽约六十平方米,一边是办公区,一边是会客休闲区。一张大大的红木班台,夸张地摆放在办公区正中央。班台的背后是红木雕花书橱,摆满了各类书籍。班台右侧,有一组转角深棕色真皮沙发,豪华而霸气。班台的正对面是一组红木雕花嵌玉多宝格,放着一些秦砖汉瓦。
见办公室里没人在,肖世杰便在沙发上坐下。冬日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竟有些痒痒的感觉。
不一会儿,肖雄和肖桐一块儿进来了。
“爸爸,二叔。”
肖桐走过来握住肖世杰的手:“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公私兼顾,看看爸爸,再办点公事。”肖世杰看看父亲肖雄,又看看肖桐,目露笑意。
“哦,那好,等一会儿办完事了上我屋里坐坐,我那儿有刚从国外带来的好酒,咱们喝一杯。”
肖世杰冲肖桐笑笑:“好,一定去。”
肖雄在叔侄俩说话时一直在看文件,这会儿他招招手:“肖桐,你过来看看这份企划书是怎么回事?‘佳丽名苑’的定位是白领公寓,价位怎么定得这么低呢?这房子要这么卖出去了,我们可就蚀本了。你去把那个陶丽娜给我叫来,让她把企划书拿走,重新做市场调研。”
肖桐见肖雄不悦,不敢怠慢,忙起身:“哥,这份企划书还是我把它拿走吧,我让她重新弄一份。”
“去吧。”肖雄挥挥手。
肖桐走出去了,肖雄才抬起头看着儿子:“你那边怎么样了?‘佳丽名苑’的工程结束了吗?”
“‘佳丽名苑’已经封顶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节了,如果‘佳丽名苑’能在近期上市,这肯定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了春节,那就是错过黄金档期了。”
肖雄沉吟了一下,走到儿子身边,近距离地打量着儿子。儿子越来越像自己了,一举手一投足,连神态都跟自己年轻时一样。特别是那双鹰样的眼睛,那么富有神采,那么咄咄逼人。忽然间,他觉得儿子真正长大了,做事情已经有了一套非常独特的方式,看来假以时日,自己就可以放心地将公司交给儿子了。肖雄心中略感安慰,说话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世杰,‘佳丽名苑’不是你负责的第一个楼盘吧?”
“爸爸,我还负责过‘水景豪庭’的市场推广。”
说起“水景豪庭”,那可是业内的开山之作啊,一想起这事,肖雄就对儿子就又多了一分赞许。当年的北京,像“水景豪庭”这样的小区还很少,地产开发商都认为做这种高档的TOWN HOUSE风险太大,不敢在京城建这样的楼盘。但是肖世杰提出了“给北京人的水景豪宅!让北京人体验来自北欧的异国风情”这种理念,楼盘一经推出,便受到追捧,形势看好。
最近,肖桐和陶丽娜负责的“佳丽名苑”的推广似乎并不顺利,肖雄担心这个楼盘会砸在手上。儿子在这个楼盘上倾注了很多心血,如果营销失策,儿子的心里很可能会蒙上阴影。他既望子成龙,自然是要将儿子扶上马,再送上一程的。可是,他又不愿意让肖桐认为他父子俩搞家天下,所以他一直隐忍着,但心里的那份急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肖世杰又怎么会不了解父亲的心思?他比父亲更想把这个楼盘做成北京的经典。毕竟,这是他自主设计的第一个楼盘。
他起身从冰柜里拿出一罐冰水,给父亲倒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一口气喝下冰水,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一开始‘佳丽名苑’就被定位为白领公寓,面对的消费者,是月薪七千到一万五的消费人群。考虑到白领是既讲究生活品位,又追求舒适生活氛围的群体,所以小区内配套设施齐全:有供业主休闲的会所、游泳馆、网球场、咖啡厅、游戏厅,还有免费的地下停车场。‘佳丽名苑’以小户型为主,是考虑到现在的白领通常以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年轻人居多,如果户型太大,首付必定高,首付高则影响销售。现在二叔他们把价位定得太低了,虽然首付也低了,可是如果按照这个价位销售,我们还掉贷款后,就没有盈利了。我觉得我们可以采用‘高定价,低首付’的销售策略。”
“对,非但没有盈利,还可能蚀本,哪个商人愿意做亏本的生意啊?”肖雄点点头,“那你说价位定在多少比较合适?”
“我认为五千五到六千是比较合适的价位。可是,二叔和陶丽娜认为这个价位太高了,理由是周边小区的房价定位都在四千五到五千之间。”
“是吗?据我所知,那些楼盘推出的是大户型,而且社区的品质也不如‘佳丽名苑’。可是我们怎么才能让买房的人知道我们的楼盘与众不同呢?”
这是一个难题,肖世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只能回答:“我也没想好,您容我再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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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雨和张思怡面试后到附近的商场转了一圈,这才到公交车站去等回海淀的公交车。张思怡扯了一把张思雨的衣袖:“嗳,姐姐,你快看!刚才咱们去应聘时碰到的那个男人!”
“哪儿呀?”随着张经思怡手指的方向看去,张思雨果然看到了那个男人,他正一边接听手机,一边东张西望。张思雨不太容易记住一个男人的容貌,但这个男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却不可谓不深。他并不是很帅气,如果让她来评分,他的外表顶多能给个六七十分。但他有一双摄人的鹰眼,这双眼睛能看到人的骨子里去。她曾看到书上说,长着这种眼睛的男人,都是凶猛而且有智慧的。
“喂,姐姐,你看他帅吗?”张思怡兴奋地问。
张思雨悄悄地拧了妹妹一把:“嗯,快转过来。你怎么跟花痴似的,老盯着人看不礼貌。”
“你讨厌啦!哼!假圣人。”张思怡恨恨地拍了姐姐一巴掌。
“好了嘛,你还真生气啦?”正说着,公交车到了,张思雨催妹妹,“快,上车。”
姐妹俩又回到了她们深恶痛绝的地下室。张思怡把鞋往地上一扔,身子重重地摔到床上。张思雨看妹妹的鞋躺在屋子中央,替她捡到床边。张思怡一见,便撤娇:“姐,再麻烦你一下,给我倒杯水喝。一天没喝水,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
张思雨看妹妹一眼:“哎,我又不是你雇的保姆,凭什么你喝水要让我倒?自己起来倒。”
“哎呀,姐,帮帮忙嘛,谁让咱们俩是双胞胎呢?妈妈不是说了吗?咱俩其实就是一个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帮我倒水,就是给你自己倒。”
张思雨苦笑着:“你这个癞皮狗,还真会找理由。好,好,我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她倒了一杯开水塞到妹妹手里,“小心烫啊!要烫着了,可是你,而不是我。”
张思怡吹了吹开水,喝一口,又看着姐姐:“你说我们今天表现怎么样?咱们能一块儿被录用吗?”
“我哪儿知道啊。公司里通常都不允许沾亲带故的两人在同一个部门工作的,我们姐妹俩,还不知道谁会被录用呢。”
“姐姐,如果我们都被录用了,咱们就一起去;若只录用一个,我们就都不去。”
“若只录用一个,无论是谁,都是你去。”
“不嘛,我就喜欢和姐姐在一起。”
“你得了吧。你这会儿说得好听,小时候妈妈做新衣服,哪回不是你先挑?”张思雨撇了撇嘴。
“哎哟,真小气,还姐姐呢。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还记仇呀?”张思怡嘟着嘴撒娇,“好啦,姐姐,妹妹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和姐姐抢东西啦。”
张思雨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原本是想要让着妹妹的,结果倒像是控诉。但妹妹甜得化不开的一声“姐”,一声“知错了”,立即使她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了:“好啦,我才懒得记仇呢。我是在想,你以后结了婚,难道也要我陪着?”
“那,当然——不要啦。”张思怡一脸调皮。
自从面试后,张思雨姐妹一步也没敢离开地下室,只要一听见走廊里的电话铃响起,就像耗子似的支起耳朵。
同屋住的高个儿女孩见这姐妹俩闷闷不乐的,搭讪道:“喂,同屋的,我叫阮玲玉,别人叫我阿玉。”
一听这名字张思怡就想笑,张思雨悄悄捏了妹妹一把,忙说:“哦,你好。我叫张思雨,我妹妹叫张思怡……”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张思怡见阮玲玉还没有出去的意思,很奇怪:“你怎么不出去呀?我还以为你们晚上都要陪客人呢。”
张思雨拉了一下妹妹,这个小动作恰被阮玲玉看见了:“没事。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上医院了。”
张思雨一听说她上医院,联想到那些脏病,心里就泛出股腻味来。
“姐,不如咱们先出去吃饭吧?”张思怡看出姐姐的不安,连忙解围。
张思雨心领神会,站起身:“好,走吧。”
刚走出地下室,张思怡就迫不及待地说:“姐,去租一套房子,咱们赶紧搬家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阮玲玉没说她上医院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害怕,现在我担心得要命,一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
“嘻嘻,阮玲玉,阮玲玉……”
“怎么啦?你要想叫玛丽莲·梦露也没人能管得了你。”
“嗯,那倒是。”张思怡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张思雨被贴在路边墙上的一则租房广告吸引住了:“出租一居,五十六平方米……”张思雨眼睛一亮,赶紧掏出笔在手心里记下电话和联系人。
张思怡凑上来看了一眼,催促着:“走,赶紧打电话去。”
张思雨拨通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传来一个男声:“喂,请问您找谁?”
张思雨咽了一下口水:“我想租房,找范先生。”
“我就是。”
“范先生您好,我们想看一下房子,可以吗?”
“现在啊?好好,十五分钟后你们来吧。”对方似乎有些犹豫。
姐妹俩在小区里转了一会儿,就去敲范先生家的门。
防盗门开了,张思雨吃惊地看着开门的人:“你好,你就是范先生?我们见过。”
“是吗?在哪里?”范先生满脸疑惑。
“哈哈……”张思雨乐了。应该说,范先生是张思雨到北京后第一个记忆深刻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鼻子高挺,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这位范先生就看着她乐,也没接话,努力地回忆着可能与眼前这个女子有关的场景。
张思雨心知他肯定想不起来的:“你别想了,我告诉你吧。那天晚上大约七点,在一辆开往海淀的公交车上,我差一点摔倒,还踩了你一脚。”
“噢!我想起来了。当时是有人把我的脚踩得生疼,原来是你呀!”范先生笑得像个孩子。
张思怡受了冷落,有点不高兴了:“你们真是有缘啦,谁踩了谁一脚还记得这么清楚,看来缘分真是不浅呢!”
张思雨被妹妹阴阳怪气地噎了一下,有些尴尬。范先生看看张思雨,又看看张思怡,笑了笑:“你们长得跟一个人似的,不过性格却大不一样哦。”
“这么会儿工夫,你就能看出性格来啦?”张思怡不屑地撇着嘴。
张思雨生怕妹妹嘴里长出扎人的獠牙,忙岔开话:“范先生,我们看看房子吧。”
“好,好,你们跟我来。”范先生领她们进屋,“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卧室十四平方米,客厅稍大一点,也就十六平方米。如果就你们两人住,那是足够了。”
张思雨看看卧室,只见床上用品及床头那些东西的摆放,丝毫没有显示主人要离开的意思,不禁犯了嘀咕。
范先生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是这样的,我要出国学习,还要暂住四五天。过了这几天,房子就空出来了。等我一走,你们就可以搬进来了。”他指指家具和电器,“这房子里的所有东西,你们可以无偿使用,只要我回来的时候,东西都还在。”
“哇!那太好啦!我保证这些东西一件不少,届时一定完璧归赵。”张思怡激动得跳起来。
范先生提出交换一下名片,张思雨尴尬地搓着手:“对不起,范先生,我们刚到北京没几天,现在都还在找工作哩。”
“哦,没关系。”范先生大度地说,“那你们找的工作有方向了吗?”
“好像有了,在亚运村,一个叫鸿翔地产的公司,我们前天去应聘了,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张思怡快人快语。
范先生微微一笑:“你们应聘的时候,是一位姓陶的小姐接待你们的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张思雨忍不住开了个玩笑,“难不成你有千里眼?谁面试我们,你大老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范先生原本怕交浅言深,不肯多说,可经不住姐妹俩的软磨硬泡:“前不久我去过那家公司,他们公司的内部网络系统就就是由我负责的,所以那里的人大部分我都认识。”
“噢,太好啦!”张思怡拉着姐姐的胳膊蹦着,“那麻烦你问问,看看他们录用我们没有?”
范思哲被两个女孩的热情狠狠地电了一下:“好吧,我明天给陶经理打个电话。”
回到地下室,张思雨翻出范先生的名片看。
范思哲,超霸网络公司高级工程师,网络部经理。“范思哲,范思哲……好熟悉的名字哦,好像在哪里见过。”
张思怡从姐姐手里抢过名片:“嘻嘻,范思哲,不就是有钱人披在身上的那张皮吗?商场里这种品牌的衣服得上万呢。这人真怪,取这么个名儿,上面的名头还真挺唬人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公司有多大?”张思怡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她的思绪像天上的云彩般飘飞起来。
张思雨呵呵一笑:“真的是件衣服啊,只是那种衣服太贵,工薪阶层可消费不起。”她见过超霸网络的宣传攻势,又接着说:“你没看到咱们到海淀镇上时,满大街都是超霸网络的广告?能做这种大规模的广告,公司肯定小不了。”
5
范思哲从总经理办公室开完会出来,有同事告诉他:“刚才有个小姐给你打电话,一会儿还会打来。”
“噢,谢谢啊。”正说着,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喂,您是哪位?”
一个女声在电话里甜甜地说:“喂,你好。我是你的房客,张思怡啊。”
“张思怡?”范思哲努力回忆着那天晚上来看房的女孩,“哦,我的房子还没有腾出来呢,后天就差不多了。”
“哎呀,我不是说房子的事。我在街上逛,看到你们超霸公司的牌子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哦,这样啊。那你想不想进来参观呀?”
“可以吗?我不会打扰你工作吧?”
“没事,你进来吧。”
同事在边上看着范思哲的高兴劲儿:“嘿嘿,怎么啦,要离开北京了还想再泡一妞儿不成?”
范思哲呵呵笑:“是啊,这个女孩挺可爱的,她还有一个姐姐,更可爱。”
张思怡走进超霸网络的办公区,视线在一间一间被隔开的门里搜寻着,见人就打听网络部在哪儿。
她推门进了网络部,见范思哲正向自己招手,便笑着走了过去。
“张思怡,这里人多不方便,咱们还是到外面去吧。”范思哲悄声道。
同事见范思哲要出去,故意说:“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位子让给你们,我正好有事要办呢。”
范思哲自顾自抱了纸箱,不理会同事的打趣,领着张思怡向接待区走去。“怎么想到来找我?你要明天来,我就离开这里了。”
“哦,是吗?幸亏我今天来了。我一直觉得网络公司很神秘,所以想参观一下。”张思怡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感觉我们公司怎么样?”
“刚进门就被你轰出来了,能有什么感觉?倒是看着你们这个公司部门挺多的,网络部、设计部,还有研发部、项目部,你们这个公司挺大的哈。”
范思哲笑了:“你还说你没感觉,我们公司的主要部门你都看见了。”
“刚才有个男的说了个什么‘营销部’,我怎么没看见啊?”
“哦,对了,营销部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范思哲带着张思怡到营销部,敲开经理室的房门。
营销部经理钱仁生一看是他,笑起来:“思哲,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走?”钱仁生一边和范思哲说话,一边打量他身后的女孩。
“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
“哦,那我不能送你了,我们今天晚上聚聚,给你饯行,怎么样?”
“好哇,谢谢了。”范思哲答应着,又拉过张思怡介绍,“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张思怡,刚来北京,想找份工作。”
钱仁生看着张思怡说:“我们见过了,刚才她还向我打听网络部。”
范思哲提醒了一下张思怡:“赶紧叫钱经理,只要他点头,这事就妥啦。”
“钱经理好。”张思怡热切地看着钱仁生。
钱仁生被张思怡火辣的目光烫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哦,好啊,我给你们倒杯茶。”
张思怡忙说:“还是我来吧。”
待张思怡坐定了,钱仁生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带简历来了吗?”
张思怡今天本不是来应聘的,就把带简历的事忘了,她在包里掏了半天,尴尬地呆住了。钱仁生心知这个丫头什么也没带,便道:“没带简历和毕业证吧?这样好了,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南江师范学院艺术系毕业的,学的是美术,刚到北京,还请钱经理多多关照。”
钱经理笑着说:“原来是学艺术的,难怪你会忘事儿,艺术家的特性。我们这个部门主管市场营销,跟商场里卖东西的差不多,只不过我们不是直接把货卖给个人,而是卖给某个团体。你明白我说话的意思吗?”
张思怡似懂非懂,但她仍然点头,她隐约觉得这位钱经理在担心她的散漫会影响工作。
钱仁生沉吟片刻又说:“这样吧,你明天带着简历和学位证明直接来找我。但是说好了,我只给你三个月的试用期,如果三个月试用期满,你还不能适应这里的工作,你自己主动请辞。”
范思哲碰碰张思怡:“还不快向钱经理道谢。”
“谢谢钱经理。”
范思哲拍拍钱仁生的肩膀:“谢谢你啊,好哥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