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春雨
“下雨了，米尔斯。”
马修站起身，走到城主府的窗台前，鎏金镶边的窗户反射着屋内的烛火，闪烁的倒影仿佛无尽的低语一般，笼罩着马修。
堪比奢华的内饰让马修颇不适应，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陌生。
目光犹疑的贵人，窃窃私语的仆人，表面恭顺的市民以及阿谀奉承的商人围绕着马修，就像窗台上的倒影，让他看不真切。
“下雨了。”
马修又低声重复了一句。
“春雨。”
米尔斯抬起头，甩了甩有些酸胀的右手，将羽毛笔插回了墨水瓶，侧过身子看向马修：
“父亲好像很喜欢春雨，每年春天他都很期待这场雨，仿佛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一样。”
“他总说春雨比油还珍贵，”马修双手离开窗台，“但每次春天一下雨就很冷，我不明白春雨有什么珍贵的，还专门去问过祖父。”
“祖父怎么说？”米尔斯有些好奇，毕竟他的记忆里并没有祖父留下的痕迹。
“他让我不要听父亲的，哈哈哈，”马修笑了起来，“他说父亲从小就不太一样，整天钻研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荒野上的春雨不值钱，春天总是多雨，而且下太多了还会导致春寒，弄得粮食减产。
估计整个荒野上喜欢春雨的，除了肖恩以外，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祖父还说过什么？”米尔斯对这部分有了兴趣，拿出稿纸准备记录。
肖恩去世的时候，米尔斯才十二岁，这让他对肖恩了解的并不多，有限的记忆里大部分都是父亲卧病在床的场景。
加上米尔斯小时候身体也不好，两个病秧子相互之间的交流，更多的是肖恩在讲一些大道理。
“祖父他其实……不太喜欢父亲。”
马修关上了窗户，转身坐在了米尔斯旁边。
“他总是抱怨父亲喜欢做一些不可理喻的事，从小就不老实，而且传承的技艺也不愿专心学习。”
“游手好闲不说，还会浪费家里的东西弄一些派不上用场的玩意儿，这些都是祖父告诉我的。”
“最重要的是，他总是一惊一乍，说着家里人都听不懂的话，”马修抬头回忆着祖父说过的话，“为此祖父还专门请过牧师，验证父亲是不是被邪灵附身了。”
当年牧师被请过来的时候，肖恩确实吓得够呛，在家也不敢乱说话了，不过行为还是那么跳脱，让邻居们不太理解。
“自那之后，父亲就老实了很多。”马修最后说道。
米尔斯一边听着，一边不停地点头，在稿纸上记录着哥哥马修所说的故事。
【肖恩·德拉姆从小就展现了与周围人不一样的聪慧，甚至这种聪慧被农夫们所不理解。】
【他对世界的探知欲是无尽的，即便生在一个平民家庭，也努力地依靠有限的条件，去探索这个充满未知的世界。】
马修有些好奇的看向稿纸，看到米尔斯笔下的文字，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这对吗？
他不禁心里有些疑惑。
“接下来呢？”米尔斯记录好这一段后，抬头问道，“父亲是什么时候成为外祖父侍从的？”
“啊？”马修晃了晃神，“大概是他八岁的时候吧。”
马修闭眼开始回忆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无论是从长辈们口中知道的，还是父亲肖恩亲口告诉他的那些故事。
“有一天父亲在村子里宣扬自己创造了一种耕具，声称只要两个人就可以操作，不需要使用耕牛。”
“哈维舅舅正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而且不相信父亲所说的那些，两个人甚至为此打了起来。”
“舅舅没有打过，就找外祖父评理，父亲也就这样被注意到了。”
一面说着，马修一面朝稿纸上瞥，想看看米尔斯是怎么记录的。
【肖恩·德拉姆与哈维·考克斯的情谊还要从他们年少时说起。】
【8岁的肖恩开创性的发明了一种新的农具，而哈维并不相信这一切，两人为此还发生了争执。】
【然而更年长一些的哈维却输给了天赋异禀的肖恩，这促使他将这个不太一样的少年，引荐给了自己的父亲——乔西·考克斯。】
【新农具的运用……】
“不不不，米尔斯，”看到这里马修连忙打断，“事实证明新农具一点用都没，迪斯特拉不缺牛，而新农具要使用更多的铁，父亲也说过这是他最失败的发明之一。”
“好吧，”米尔斯默默划掉了最后一句，“后来呢？”
“后来外祖父就让父亲跟着舅舅一起学习，”马修继续说道，“在父亲年纪稍微大一些后，还专门让他照顾城堡里的花园。”
这段故事米尔斯知道，父亲跟母亲似乎也是这个时候认识的，两个人都非常喜欢花，恐怕也跟这些相关。
“然后父亲就一直这样，持续到了他12岁，正式成为了外祖父的侍从。”
“为什么不是舅舅的侍从？”米尔斯有些好奇的问道，“就因为舅舅打不过？”
“多半那时候外祖父就有把母亲嫁给他的打算？”马修也不太确定，“也可能是外祖父足够喜欢父亲吧。”
老男爵确实很喜欢肖恩。
他总觉得肖恩不像一个平民家的孩子，就跟他自己年轻时候一样，总是有着超出一般人的勇气，跟不同寻常的探索欲。
乔西·考克斯自己也没读过多少书，和文化人相比，他更像是文盲一些——老派的荒野贵族皆是如此。
总之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肖恩成为了老男爵的侍从，并且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浸水堡内。
“再后面呢？”米尔斯觉得自己手也没那么酸了，想更多的了解父亲的故事。
“再后来啊，就要说起那场战争了……”
春雨不停地敲打着窗户，滴滴答答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兄弟两个，这样的静谧时光是如此的珍贵，似乎将两人最近的不安都阻挡在外了。
一个说一个写，直到烛火燃尽，两人才发现外面一片漆黑。
已然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