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每一箭都在进步
臧郃双臂恢复正常状态，朝林度道：
“射一箭我看看。”
说着，站在林度身侧靠前位置。
林度对自己的准头有自知之明，虽然私下里练习弓箭甚久，但仍无法似袖箭一般，指哪打哪。
于是上前一步，把臧郃拦在身后。
金刚身运转之下，全身气血奔腾如激流，血管中传来轻微咆哮声。
皮、肉、骨三位一体，身似大龙，整个人也仿佛变为一张弓。
全身上下肌肉，迸发出无穷力量。
吐气开声，拉弓搭箭。
从拉弓、搭箭、再到射出，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此时天色将黑。
高台周围木架之上，已有狱卒搬来火盆，放入混合着松油的木柴点燃。
火焰带着阵阵黑烟，熊熊燃起。
这一箭射出，弓弦震动，带得周围烟火齐齐一卷。
臧郃自林度持弓之后，便开始用心观察，见了他持弓射箭姿势，心中微微点头。
看来，他私下还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并非一无所知，
再见他接下来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这张连他都需要以猿臂加持才能拉开的硬弓，在他手中后，仿若普通牛角弓一般，被轻易拉开。
林度除了手臂肌肉微微隆起，面色不变，心跳如常。
这让臧郃对他，更是多了几分赞可。
准头暂且不谈，这一身筋骨，倒是有一把子雄壮气力。
臧郃善射，自然目力出众，连远处木靶上的纤毫，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魔鹰弓劲力十足，射出的箭矢恍若瞬移一般。
在林度右手松开弓弦后，臧郃双目便在墙角的木靶上，依次扫视。
箭在哪里？
臧郃一时间未见到靶上有箭。
为何不见？
只当是天色昏暗，自己一时未察。
又看了一遍，依旧不见踪影，狐疑的朝林度看了一眼。
林度把弓往身后一背，不好意思的朝前一指，讪讪道：
“让将军见笑了。”
“我本意是要射左起第三个靶子，没想脱靶得厉害。”
臧郃目光随着林度指着的位置看去，瞳孔一缩。
一只利箭已大半没入墙体，只留尾端轻微晃动，离着林度所说的木靶，足有三丈距离。
臧郃见状，脸上不动声色，只道：
“上前十步，再射一箭。”
见臧郃并未出言喝骂自己，林度心头一安。
但自己偏离靶心如此之远，却难免忐忑起来。
下一箭，一定要比上一箭更出色！
近了十步距离，以林度目前的目力，画在牛皮正中红色靶心，瞧去更是清楚。
林度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周身血液流动速度减缓，稳稳拉开魔鹰弓。
张着的右眼瞄准靶心。
放箭！
臧郃下意识的在靶上一扫，又朝后面墙上一看。
第二支箭，离木靶两丈。
“再上前十步……”
林度依言，又上前射出一箭。
这一次，离木靶只剩了一丈。
“再上前十步……”
……
“再上前十步……”
……
“再上前……”
……
臧郃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是在林度每射出一箭后，便让他靠近木靶十步。
此刻，林度手中的重箭，只剩最后一支。
他站立的位置，离木靶，也只有二十五丈距离。
“射右数第二块木靶靶心。”
臧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连续数箭不中，林度掌心微微冒汗。
只觉身上压着一座大山，压得自己连气也要喘不上来。
此刻弓似满月，箭在弦上，却久久未曾射出。
林度正面的高墙上，已空无一人。
在空出来数丈外的垛口处，躲满未当值的围观士卒。
交头接耳，对着墙下的林度指指点点。
魔鹰弓劲力实在太大，射在墙上的每一箭，都震得墙体微微颤动。
好似正有人用八牛弩一类的重型弩具，朝着墙上射去一般。
可墙下拉弓射箭的，也不过是和大家年龄相仿的青年。
士卒们好奇，便围上前来。
可惜，场中那节级打扮的身影，准头不尽人意，连续数箭，都射偏在墙上。
所以只好躲在垛口之后，仅露出一双眼睛观看。
……
眼前有人指指点点，耳中不断传来议论之声。
林度却如一尊亘古不动的雕像一般。
除了眼前色泽幽暗深沉的箭尖之外，其他的一概视而不见。
对从耳边刮过，带着嘈杂私语的声音，也听而不闻。
持续保持拉弓的姿势不变，双臂隐隐传来酸痛。
林度仿若不觉。
呼吸渐渐平稳，右数第二块木靶靶心，那一抹拳头大小的朱红色圆圈，在他的眼中越放越大……
身上也有一股如箭在弦上，将欲发出的气势缓缓散开。
……
“声音都小一些！”
“别打扰到他！”
围观的士卒中，不知是谁轻喝一声。
众人看着面前雕像一般的林度，渐渐停下议论。
无数双眼睛，只看着林度手中的弓箭，等待他松弦射出的那一刻。
场中越来越静，直至落针可闻。
众军卒虽只是观望之人，但在这肃静环境之中，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仿佛面前射箭之人，是他们自己一般。
众人久在军中，见多了箭术好手。
不说百步穿杨，射靶十发十中，训练有素的箭卒，多的是人能做到。
但区区一名廷尉狱的节级，数箭不中，竟也让众军卒看得心跳加速！
究其原因，或许是众人从未见过如林度一般，只靠双臂之力，便能射出和八牛弩一般威力箭矢之人。
亦或是林度百折不挠，即便连续脱靶，也有胆子站在场中，继续射箭的勇气让众人代入。
见林度久久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众人的心，都跟着提起。
他这一箭，为什么还不射？
能否射中目标？
松油混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极为刺耳。
林度额头已渗出汗水，顺着皮肤流下。
直到被眼睫毛挡住，渐渐汇聚成一滴。
汗珠越来越大，终于冲破阻碍，流进林度眼窝。
眼中传来酸痒刺痛的不适感，林度依旧一眨也不曾眨眼。
直至四周一切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静止下来；直至他本人呼吸、心跳……都已经消失。
除了他手中的弓箭，世间万物，在林度眼中皆已看不见。
“嘭！”
不知何时，林度已经松弦，利箭射出。
待围观众人反应过来之时，右数第二块木靶，已被这一箭带着的强猛冲击之力，震碎大半。
他这一箭，擦着靶心而过。
离着靶心，还有三寸距离。
但这已经是林度此时，能够做到的极限！
“好！”
垛口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叫喊。
接着反应过来的兵卒也纷纷跟着呼喝起来，为林度这一箭喝彩。
他这一箭，依旧算不上准，但他却能顶住如山压力，每一箭都在进步。
每一箭都更靠近目标，直至后来，终于中靶！
当得起他们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