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岳阳楼记
“你算什么东西?无非是个商贾之子罢了,若非今日戚先生宽宏大量,你连我们睢阳书院的门儿都进不来!”邓峰指着沈立筠的鼻子骂道。
“连山,住口!”
正在这时,堂上传来一道带着愤怒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包括邓峰在内的一众诸生皆是面色一变,正了正衣冠,面朝堂上躬身拱手而立。
只见戚先生怒道:“连山,玄竹说得不错,此地乃是圣上钦定的明伦堂,岂容你在此放肆?简直是有辱斯文!”
邓峰冷汗哗哗的流淌,经戚先生这一怒喝,他的灵台顿时清明了不少,正襟危立,拱手道:“学生鲁莽,请先生责罚。”
戚先生悠悠说道:“念你初犯,且去闭门思过,将六经抄五十遍,抄不完不许出来。”
“学生知道,但……”邓峰平静的说道:“学生依然认为此句非是沈立筠所做!学生自认无错!”
“没错!请先生明察,如此良句,绝非出自沈立筠之手啊!”
“请先生饶过连山兄吧!连山兄醉心于学问,一时心急这才……”
“求先生谅解!”
堂下的诸生也纷纷为邓峰求起了情。
“持瑶姐,你说这句子到底是不是沈立筠写的啊……”清玉躲在屏风后面,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这场面可要比枯燥无味的讲学要好看多了。
对于清玉来说,今日这场讲学绝对可以入选近十年,哦不,近三十年讲学精彩之最了。
持瑶轻轻一敲清玉的小脑袋,惹得清玉吃痛轻呼一声。
持瑶说道:“戚先生的教诲你都忘了吗?学问岂是拿来攀比的?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出自沈立筠之手有什么要紧?与其纠结这句话是出自谁之口,倒不如好好研习一番,穷究其理,将他人之所感所悟变成己身之所悟。”
“知道了吗?”持瑶睨了清玉一眼。
清玉从鼻腔中吐出一个轻飘飘的“哦”字,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屏风之后。
眼见着诸生相继站出来为邓峰求情,戚先生自是不为所动,大手一挥,沉声说道:“非莫非于饰非,过莫过于文过。连山犯了错便是犯了错,何须尔等为他辩护?”
戚先生声音刚刚落下,沈立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见状皆是脸上一懵。
莫非沈立筠这厮是害怕被自己拆除,在这儿装疯卖傻?
“玄竹兄,你……你这是……”一个诸生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哈……”沈立筠笑得前仰后翻,抑制不住的连连捧腹弯腰。
“玄竹,何故发笑?”连戚先生也忍不住询问着。
过了好一会儿,沈立筠才慢慢缓过了劲儿,看着一脸懵逼的众人,他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挑眉说道:“在下以为睢阳书院是什么名门博学之地,特意慕名来此。今日一见,着实叫在下大开眼界!”
“立筠……”沈令月面露担心的揪了揪沈立筠的袖子,沈立筠轻拍她的手,随后悠悠走到诸生之间。
“你,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沈立筠在诸生之中随意胡乱的一连指了好几个人,在诸生的一脸懵逼下,冷笑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是出自我之口如何?不是出自我之口又如何?即便这句话不是出自我之口,也永远到不了你们口中!”
“在下着实是想不到,能让大名鼎鼎的睢阳书院的学子如此挂怀的,竟然只是这句话是出自谁人之口?竟然只是不愿让这么一句伟言出自一个商贾之子的口中,我说得对吗?”
“是啊,各位皆是出身清白之家,而我是出自商贾之家,又是个以谗言蛊惑圣上之辈,自然是入不了各位的眼。”
“所以诸位始终是不愿相信,这么一句为国为民之言,竟然能出自我之口。呵呵,很意外吧?正是因为我心忧百姓,圣上才愿意赏识我;正是因为我心忧百姓,圣上才愿意亲自为我取字;正是因为我心忧百姓,圣上才愿意将宋州城交到我的手中;正因为我心忧百姓,百姓才愿意拥护我;正因为我心怀百姓,我不仅能写出来这一句话,我还能写出一千句!一万句!写万万句有何妨?”
“学问,乃是心中之理,心中之知,翻来覆去揪着这一个“知”何益?滑天下之大稽!正是因为我心中有知,再以此“知”用以“行”,方得圣上以及宋州百姓之拥。而不是如你们一般,为了一句话是出自谁之口而争论不休,白白辜负了戚先生对你们的教诲!”
正说着,沈立筠弯腰拿起一支笔,又抽出一张纸,便在地上写道:
“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一气呵成,笔走龙蛇,笔墨顿收。
沈立筠随意的抛开手中之笔,种放与沈立筠的距离最近,因而沈立筠写完之时,种放也看完了沈立筠所写。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种放口中默默念着这些句子,渐渐肃然起敬,朝着沈立筠一拱手,郑重的说道:“玄竹兄怀此大志,乃公诚绝伦超群也!在下佩服至极!”
沈立筠摆摆手,说道:“种兄言重了,这非是我之理想,也正是在座各位的理想不是吗?”
站在最前面的诸生自然能率先看到,纷纷在人群中炸开,感慨声不绝于耳,这可就急坏了站在后排的诸生,纷纷往前挤着。
周巡年早已经见惯了沈立筠的才学,因而见沈立筠又写了新东西,他也不着急看。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争吧争吧,你们再争,能有我跟玄竹兄的关系近?等讲学散了,待我亲自与玄竹兄好好研习一番。
“什么?让我看看!”邓峰见诸生反响如此热烈,忍不住也往里挤去。
堂上的戚先生见弟子们纷纷抢着去看沈立筠所写,自己的弟子虽然一个个的才学一般,但鉴赏才学的能力却是一等一的,因而见弟子们如此推崇沈立筠所写,自己的心也不免有些痒。
但好歹自己也是夫子,又是年老体衰,哪里拉得下脸去跟弟子们挤?
自己也得挤得过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