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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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旁观(四)

“晖哥,手机号的线索断了,咱们下一步怎么查。”开着车,徐浩问。

于晖手里摆弄着打火机,说道:“继续查黄越山,他肯定有所隐瞒。”

“你怀疑他说假话?”

“对,我感觉他应该是认识王桂兰。”

“你怎么感觉出来的,我咋没看出来。”徐浩疑惑。

“他看王桂兰照片的时间太长了,正常情况下,认识与否,一眼就能认出。那么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考虑如何回答。”于晖解释。

“说不定他是为了看得仔细一点,以防认错人。”

“还有一点,他把照片还给我的时候,并不是直接递给我,而是先放到桌子上,然后推到我面前。这不仅仅是不想和我交流的表现,更是不想谈及照片中人的反应。”

“那手机号怎么解释呢?”

“一个注销的手机号,大概半年之后就会重新投入使用,因为号段关系,归属城市并不会发生变化,只要再买回来就可以了,也许操作上会有些困难,但绝非没有可能。”

徐浩听后随口说:“这5454谐音也不好听,他怎么对这个号这么执着。”

于晖的话在运营商营业厅得到了证实,操作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困难,甚至有好几种方法,其中最简单,也是最稳妥的一种,就是在营业厅有关系。当手机号重新启用后,先作为靓号予以保留,再派往指定的放号点,最后只要拿钱买回来就行。

返回局里,于晖再次详细翻看了伤害案的卷宗,案子很简单,与黄越山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吕文武的老大,根本就不会出现。更让于晖觉得奇怪的地方,是除此之外,黄越山再没有其他案底,比守法公民还守法,和他以前接触过的老大完全不一样。

人性的贪婪中,往往充斥着铜臭。高利贷这个行业,恰恰和钱挂钩,比较边缘,很难做到遵规守纪。借钱的人如果能按时还钱还好说,如果不能按时,那么要钱的手段总是会越过红线。而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按时还钱。

有些老大为了能在这行里面生存,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让自己的手伸得更长,会上下打点,寻求哪怕是某个治安片警的保护。还有些老大不善拉拢警方,就总会成为所里的常客,总会因为一些小打小闹被调查、被拘留,从而在公安系统中留下案底和信息。

这两种老大不论哪种,都有着和警察打交道的方式方法,于晖也有所耳闻,常活跃的也都了解一些情况,只是暂时还没有犯到自己手里。唯独黄越山,是又活跃、又没消息。

于晖还去了拘留所,向正在被拘留的人打听黄越山的消息,所有认识黄越山的人对他的评价基本一样:都知道有这么号人,也都知道他干的行当,但都不认可他是道上混的。主要原因就是黄越山的做事风格和他们有很大不同,谨慎、小心、不惹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没有胆量和血性。

与其说黄越山是做高利贷的,不如说他是做正经贷款生意的,只是利息稍微高一些。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高利贷也不例外,注定是一个容易湿鞋行业,必然和警察少不了接触。黄越山不惹事,说明他不想和警察有过多的接触,不想多接触,就意味着接触多了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说明他在隐藏着什么。可他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行业。

得到的消息越多,猜测也就越多,让于晖对黄越山越感兴趣,只要挖出他背后隐藏的东西,就能找到他说谎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于晖坚信黄越山和王桂兰之间必然有联系。在彻底调查黄越山的时候,发现他和王桂兰一样,也是1994年之前的信息缺失,只要是能查到的,都是94年之后的消息。

“晖哥,这俩人怎么跟变魔术一样,都是突然出现的。”一处居民楼下,徐浩一边和于晖找着楼牌号,一边问出心中疑惑。

“人是不可能凭空出现的,只是之前的信息咱们还没查到而已。”于晖解释。

“你要是这么说,那他俩就是没问题。咱们查得已经够仔细了,该查的也都查了,还是没查到,只能说明当时记录不全。”

“还有一种可能,94年他们换了新身份,以前的信息也就查不到了。”

“你是说办假证?他们的信息都是从咱们系统里面查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徐浩不相信。

“假证有很多种,其中有一种,是‘假的真证’。”徐浩刚想问下去,就见于晖指着一个楼牌号,继续道:“94年的时候我还小,你更小,我解释得不一定清楚,给你找一个明白人问问。”

几声敲门过后,防盗门被打开,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姨出现在眼前。“你就是于队长吧,请进。”

眼前的退休阿姨,是于晖从户籍科了解到的,他找了好几个人,拐了七八个弯,通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这位94年时负责办理户籍工作的办事员。

“之前在电话里和您咨询过,当初户籍管理工作有很多漏洞,导致一些黑户取得了正常身份。电话里说不清,所以想当面了解了解。”于晖直奔主题。

“你说得没错,其实也是公开的秘密,那个时候如果有关系、认识人,再拿点钱,就可以在户籍系统中违规操作,凭空做出一个人来,不用管之前的信息,户口、住址都可以编,甚至连身份证号,都能根据规则编一个新的出来。”

徐浩听后两只眼睛瞪得挺大,他才工作不到一年,从没听过还有这样的事,怪不得说“假的真证”,信息是假的,但身份是真的。也难怪当初破案率低,犯个事逃走后,就有办法能获得新身份。

“您也办理过?”于晖问。

户籍阿姨点点头,没有隐瞒,“并不难,过程和落户、改名、改信息差不多,这些本就是我的工作,必然也接触过。只是后续的审查会麻烦一些,所以都是领导的关系,我只负责办理。刚开始也不敢,但领导发话了,不敢也要办,渐渐的胆子也就大了。而且,办好之后还能分到一些好处。”

“办得多吗?”

“不多,毕竟违规,任领导胆子再大,也不敢多办,怕出事,只有关系到位靠得住的才行。”

于晖拿出照片,问道:“您记得有这个人吗,她叫王桂兰,如果办的话应该是94年。”

户籍阿姨并没有看照片,直接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照片肯定是想不起来。但这个名字,我有印象,而且很清楚。”

“请您回忆一下,最好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于晖说。

“本来我是记不住的,其实也不想记住,这些事还是忘干净比较好。但这个王桂兰比较特殊,办理过程有些曲折,所以也就记住了。”户籍阿姨回忆道:“那天她来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像是有很重的心事,整个过程心不在焉。她本名叫王桂莲,莲花的莲,由于口音的关系,我没听清,问她是不是王桂兰,兰花的兰,她点头说是。结果等户口本都办好了,她才大声吵吵说名字写错了,非要改。但因为违规操作的原因,这种黑户一旦落成,是不能马上进行修改的,要等一段时间之后才行。可她不听,一边闹着必须改,一边说如果名字都留不下,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后来还是和她一起来的人好不容易才劝好的。”

名字留不下,就什么都没了。于晖琢磨着这句话,问:“她所有信息,包括身份证号都是编的?”

“只有出生年份是真的,其他位都是按规则编的,连出生日期都是编的,写的是落户那天的日期。”

“你刚才说有和她一起来的,那个人是叫黄越山吗?”

“没错,的确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的?”户籍阿姨惊讶地说,“他们两个一起办的落户,黄越山倒是挺顺利,没出现什么差错。”

“他的信息也都是编的?”

“没错,和王桂莲一样,只有出生年份是真的。”

“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不知道。”户籍阿姨摇摇头,“没听他们说过。”

“既然是黑户,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凉河人,他们是从哪来的?”

“这个也不知道,我只管办手续,从来不打听。从哪来的,并没有必要知道,他们没说,我也就没问。不过,我听带他们过来落户的那个人和我们领导说话时好像提到了广阳县大沟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老家。”

“谁带他们来的?”

“一个叫孙旭的人,和我们领导是好朋友,别人的关系也不敢随便办。”

“孙旭?干高利贷的那个孙旭?”

“没错,就是他。”

离开户籍阿姨家的路上,徐浩兴奋地说:“晖哥,没想到户口管理还能这么干,现在看黄越山和王桂莲肯定认识,咱们再去找他吧。”

于晖摇头道:“现在都是口说的,并没有实质证据基础,如果要隐瞒,黄越山能找到一万种说法。户籍科的领导已经找不到了,可以从孙旭身上调查,他肯定知道黄越山和王桂莲的关系。”

孙旭这个人于晖听说过,但没有接触。他曾经是凉河警方重点关注对象,为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2000年的时候,离开凉河去了南方云洲市。

当天下午,于晖就联系云洲警方,调来这些年孙旭在云洲的记录,打算进一步了解。谁知第二天一早,云洲传来了新的消息——孙旭被杀了,尸体上还找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