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疯贵族
客厅里的气氛此刻有些沉重。
只见年轻的领主将手伸进口袋，取出了两件奇怪的道具，将其摆在了少女面前的桌面上。
温蒂微微低下头，努力辨认着道具的轮廓。
左手边，是一个小巧的玻璃瓶。
瓶子里装着一团暗红色的浓稠液体，它散发着邪恶扭曲的光泽，整体呈现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活性，正在瓶中缓缓地蠕动。
右手边，是一块淡金色的多面体晶体。
棱角分明的晶石精致又漂亮，它在晨曦的照耀下折射出圣洁的光晕，宛如一颗落入凡间的星辰。
一旁的埃德同样盯着桌面，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惊愕。
这两件物品一定与大海有关！
埃德曾经可没少与这种‘异常之物’打交道，他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那来自深海的气息。
从危机四伏的航线到血肉横飞的战场，联盟军团就是凭借着深海的恩赐，才在北方帝国的虎视眈眈下中站稳了脚跟。
埃德越发茫然了。
他清楚深海之物的价值有多么昂贵，所以他完全不理解领主大人此刻的做法。
林岚并没有在意埃德的神情。
他揉了揉黑眼圈，坐在少女的面前，耐心等待着对方做出决定。
林岚用重构器肝了整整一个晚上。
也许是机器内部损坏的缘故，大多数配方的描述已经变成了无序的乱码，这个问题在医疗用品方面尤为严重。
神性酶，基因编辑胶囊，神经重组装置，抗体进化针剂……
种种配方看得林岚心痒痒，可惜它们要么源文件损坏，要么所需的合成材料让人闻所未闻。
好在一些基础配方还是可以合成的。
林岚针对血疫发作时的症状，从一堆配方里挑挑选选，最终成功合出来的成品只有两种，其中之一为：
【配方093：血液活化凝胶】
【配方介绍：一款优秀的营养补品，能够高效补充血液成分，促进人体造血功能】
【配方附录：由于未知原因，公司运营顾问埃斯克教授私自违反公司协议，决定解析重构器的产品合成原理，他挑选稳定无害的093作为解析对象，并试图改变093的外貌与口感】
【该项目在秘密实施过程中遭遇■■■■■，人理会紧急封锁现场，埃斯克教授失踪，他的助手们全部变成了■■■■■■，现场无人生还】
【警告：禁止探寻分子重构器的物品生成原理！禁止对物品的合成参数进行调整！】
虽然这玩意儿外观看起来有些吓人，但093食用起来其实没有什么负面作用，并且它的合成材料只是大量的蔬菜和水，合成起来相当方便。
另一件成品林岚更是寄予了厚望：
【配方066：仿制哲人石】
【配方介绍：一块能够吞噬诅咒现象的天理载体】
【配方附录：承受祂的目光并非没有代价，使用066，有概率跌入■■■■■】
【警告：放轻松，深呼吸，收敛你的好奇！千万不要相信来自■■■■■的声音！】
这玩意儿的合成材料可不便宜，起步就是66.6克的纯金。
林岚昨夜可谓是下了血本，将原主的积蓄一股脑儿喂给了银色的大家伙，成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穷光蛋。
他看着那块淡金色的晶石，又回想起了哲人石的配方附录。
沟槽的乱码……
代价是什么你TM倒是说清楚啊！
缕缕晨光从窗沿洒落下来，灰发少年的侧脸却隐没在另一边的阴影里，不知为何，他莫名有些烦躁。
忽然间，他发现眼前的少女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即使在阳光的照耀下，温蒂姣好的脸庞还是没有血色，她就像一朵枯萎的白蔷薇，即使是恶毒的诅咒也无法夺走她的美感。
也许是暖和过来的缘故，少女那对特别的湛蓝眼瞳变得稍微有神了一些。
“我为你讲解一下它们的作用吧。”
林岚无声的吐口气，他指指桌面，开始絮絮叨叨：“左边的红色液体虽然卖相看起来不太好，但它其实安全无害，你可以放心喝，右边的晶石能够去除诅咒，只不过……”
他顿了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使用它会带来未知的代价。”
少女艰难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她身体前倾，朝着前方缓慢地，坚定地伸出了手。
终于做出决定了么？
是啊……她本就没得选……
下一刻，草木灰独有的干净香气钻入林岚的鼻腔。
少女柔顺的发丝在阳光下起舞，她没有去碰桌子上的珍贵道具，而是紧紧握住了林岚的手掌。
“谢谢……你……”她与少年对视，目光温婉又坚定。
林岚愣了一下。
“没什么可道谢的，我只是拿你做实验而已。”他摇了摇头：“这只是一个交易，我们各取所需。”
“不是这样的……”
少女轻轻摇头：“您在用很珍贵的东西尝试拯救我……”
她注视着略显疲态的灰发少年，嗓音就像抚慰浪潮的暖风：“而那份未知的代价……从来都不是您的过错……”
一旁的埃德也认同地点点头。
眼前的年轻领主，似乎真的和其他贵族不太一样。
林岚沉默了片刻。
他慢慢抽出手，拿起装着殷红液体的玻璃瓶，递向对方。
温蒂将其接过，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和犹豫，仰头地将来历不明的怪诞之物一饮而尽。
“感觉怎么样？”
林岚询问出声，埃德一脸紧张。
在两人的目光中，温蒂消瘦的脸颊逐渐泛起了血色。
“很暖和，很舒服……”她呢喃出声，身子也不再微微颤抖，看得出来，093见效极为迅速，它几乎一瞬间就适配了病人的血型，
具备活性的凝胶开始包裹器官，主动将新生的血液泵到了人体的每一处脉络。
“领主大人，真的有效！”埃德眼露喜色。
然而下一刻，异变陡生。
‘剥夺魂灵！血祭深渊！剥夺魂灵！血祭深渊！’
仿佛是被激怒了一样，某种刺耳的，怪诞的啸叫猛得从温蒂的身体中爆发出来！
在埃德惊恐的目光中，淡红的雾从少女的皮肤中向外渗透，它们如蛇般在半空蜿蜒、汇聚在一起，最终在半空勾勒出了一只令人心悸的血红眼睛！
‘剥离魂灵！血祭深渊！我记住你了！’
它恶毒地向下俯瞰，怨毒的尖啸里满是恶意与疯狂。
少女的脸色重新变得痛苦凄楚，她无助地蜷缩起身躯，刚刚才被补充的血液再一次被诅咒抽向了空中。
“居然真的是诅咒……”
埃德脸色惨白，喃喃出声：“狮心王庭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恶毒的手段去对付一个孩子……”
林岚站在少女身边，抬头看着红色的眼睛。
付出黄金果然是值得的，吞噬诅咒的仿制哲人石还真能派上用场。
可温蒂真的支付得起代价么？
林岚闭上眼睛。
重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异世界，他早就做好了抛掉良知保全自己的准备。
身为穿越者，他本该站在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冷眼看着他人挣扎求生，再以施舍般的态度丢点所谓的珍贵道具，以此来收获他人的感激。
这么做当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会有人将自己高高捧起，将自己视为带来希望的圣人。
亲自下场站在泥泞里打滚无疑是种愚蠢的行为。
这么做只会惹人耻笑，然后被当成疯子和怪胎。
这一刻，林岚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烦躁的根源。
是啊……
——他可以对得起任何人，却唯独骗不过自己那幼稚、愚蠢的良知。
林岚忽然释然的笑了。
受到刺激的诅咒还在蔓延。
血色的恶鬼盘踞在半空，它扫视着自己的猎物，眼睛的边缘生长出密密麻麻的利齿，似乎有些喜悦……
快要落入深渊的食粮莫名其妙多了一些活力，但这无关紧要，无论是血肉还是痛苦，它都决定吃个痛快！
温蒂的双眼重新变得无光，她流出眼泪，想要抓住右手边的石头，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抬起手臂的力气。
希望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
熟悉的寒冷如同潮水般袭来，就连梦境中的火光都变成了虚无的泡影……
不……我才不会放弃……小丽莎还在等着我……
温蒂咬紧牙关，她没有任由自己朝着黑暗坠落，而是拼尽全力朝着那抹亮光伸出了手。
可她抓了个空。
因为，已经有人提前攥紧了那块淡金色的晶石！
一道道金色的丝线顺着灰发少年的手背向上攀爬，于他的眼角勾勒出了火焰般的金色条纹。
“我彻底想通了，当唯唯诺诺的怂包有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咧嘴，狞笑。
“要疯，老子就疯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