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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沧海精卫魂
鸟有偿冤者,终年抱寸诚。
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
渺渺功难见,区区命已轻。
人皆讥造次,我独赏专精。
岂计休无日,惟应尽此生。
何惭刺客传,不著报雠名。
——韩愈《学诸进士作精卫衔石填海》
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神话传说流传在世,大小孩子们听着祝融和共工的纠纷渐渐长大,鲲鹏从梦里游进一望无际的汪洋。旁人无法辨别故事真假,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精卫填给大海碎石和枝条也无从查证。
但我们又何曾想过呢,那些神话传说的背后是中国,是秦岭巍巍,渭水泱泱,也是八百里秦川浩荡,是那个朴实宽厚、豁达大度的中国呀。经常有些外国朋友会问我,你们的故事怎么读起来都好像差不多啊,不都是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家去上刀山下火海嘛。或许我们的确没有灰姑娘的水晶鞋传奇,也没有手持雷电劈开天地的宙斯,可这些故事的背后,却是中国人独有的“家国情怀”,也是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自强自立与生生不息。
那么,我给你讲一个男儿的故事吧,一个关于神话传说的故事:
年少时谁没有听过祝融和共工打架撞倒了不周山,谁不知道精卫衔着木枝往返于山海之间。我第一次听闻觉得甚是有趣,坐在院子里的大榕树底下听爷爷把那些神话翻来覆去地讲,但总逃不出盘古巨斧所劈开的天地。谁没有过一段听不进唠叨的年轻气盛时期,我便厌倦了精卫的无趣故事,只把它当作游戏玩玩便可。
可人总是会变的,榕树下摇蒲扇的男孩变成戴眼镜的书生也不过几年罢了。看着同龄人为了自己的志向坚持不懈地拼搏,我心底终究有些触动。再回首,或许当一只精卫也没什么,也会为了身后的人独当一面。
中国人,特别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不论威权富贵,贩夫走卒,都记着那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那年盛夏,我在大榕树下摇着蒲扇答应爷爷,无论将来走得多远,还会踏过熟悉的巷子回到故乡。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我刚满了七岁。
后来,我在将近不惑的时候回到了那棵榕树底下。将近2009年年底了,政府说要把香港、澳门和珠海连接起来。第一个在我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字眼,还是“精卫填海”。大概是几年后了,那些工程队把钢筋水泥一车一车地拉过来,我就站在珠江出海口看着。大桥建设遇到瓶颈期,总工程师说,“我不能走”。只孤身一人扬帆查看。他说要将只手撑天空,我们就撑着,没有人想过放弃。
再后来啊,就到了2018年。不管经历了多少的风云更替岁月如流,精卫还是填平了东海,哪怕只有那么一小块。
几千年前的精卫并不知道,它无数次的往返造就了伶仃洋上的一个奇迹,一个属于它的后人的奇迹。
这个奇迹属于一个伟大的时代,属于一个已经到来的时代。
这些话对于你们来说,可能真的是一些很幼稚的话语。但祖宗留下来的话总是不会错的,“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只要有恒心,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这是关于一个参与“港珠澳大桥”项目建设的男儿的故事。
我停下匆匆步伐。看着白驹过隙匆匆忙忙,五千年的光阴转瞬即逝。那个晃晃悠悠骑自行车、嗑瓜子看黑白电视的时代是手中抓不住的沙子,慢慢地淡出了世人的视野。熟悉的窄街小巷上了锁落了灰,卖冰糖葫芦和糖面人的老爷爷也没有出现。四十年恍惚一瞬,曾经的一穷二白换作灼灼桃花。
四十年来,我们改变了很多很多。不变的却是坚持走着中国道路的我们,创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纪,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崭新的中国。从站在长江西畔指点江山,到现在孑然一身立于澳门海岸,中国人,实现了那些四十年前遥不可及的梦想。
一沙一石,执笔杆吹散苍茫烟波;一针一线,针引线绣出海天一色。
★沈石溪点评★
文章开篇令人惊喜,小作者成竹在胸,指出共工祝融、精卫填海等神话传说其背后承载的都是一代国人的民族记忆、家国情怀。笔触转到一个小男孩的成长,从在院子里听爷爷讲故事不屑一顾的孩童,到不惑之年投身大桥建设的总工程师,个人在成长,但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中国精神”却是融在骨血里的!本文立意高远,思想深邃,值得嘉许。小作者有格局,有技巧,兼叙兼议,叙议结合,但驾驭的难度也客观存在,小作者如能在叙和议的承接转圜上更自然,笔力更聚焦,则还能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