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如荒草，命若蚍蜉。
在这最大城市中晃悠了近一个时辰，任惊煌并没有见到他想象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场景。
反而是千家百户炊烟袅袅，到处都有达官显贵的人在吃喝玩乐，青楼酒楼文人骚客络绎不绝，也就只有一些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脸上有些许苦涩，但就这样的光景，似乎也证明蛟龙征集血食的命令根本像是不存在一样，明明是一副安居乐业的大好光景。
就在任惊煌怀疑山神的话有问题的时候，他正好逛到了城池门口，这是百姓进出必经之地。
任惊煌居然看见城池墙壁上密密麻麻张贴着近千张告示！
但其中所写，并不是他想象中，明目张胆的收集童男童女的告示，而是一张张逃犯人头画像！
任惊煌眯眼看去，随便看到一个人：“张马，家中有婴孩四人私藏不交，在逃当中，若是抓捕归案或者提供线索，赏银五十两至八十两。”
“何长林，私藏他人婴孩九人不交，并杀害官兵五名，罪大恶极。若是抓捕归案或者提供线索，赏银一百五十两至二百两。”
……
任惊煌又陆陆续续看到许多这样类似的，但最触目惊心的，是城池之下另一面的红榜，上面都是已经用红圈画上，写着已经斩首之人的名字，同样密密麻麻有数千人，红彤彤的很晃眼。
“你，过来一下。”任惊煌居高临下，看着已经守城的兵士，朝他勾了勾手。
兵士一见居然是个气度不凡的员外打扮之人，想必身份不一般，于是笑呵呵屁颠屁颠小跑过来，搓着手问道：“这位爷？叫小的来有何贵干？”
任惊煌看着活像店小二的士兵，心中鄙夷但表面却无动于衷，只是捏了两大块碎银给他，问道：“这墙上张贴的是历年以来的通缉或者死亡的人头吗？”
兵士收了钱小脸堆满面庞，点头哈腰道：“这位爷，想必您不是我们本国之人吧？这些人头呀，都是最近通缉或者已经斩首的，历年以来的都清理掉了，否则这城墙可贴不下。”
任惊煌瞳孔有些收缩，但还是问道：“你们国家光是最近就斩杀了这么多平民百姓，不怕逼的老百姓造反吗？”
突然，一个身穿金丝银线白袍，手里拿着折扇不停摇摆的公子哥远远的就走了过来，叫了一声。
“大人说笑了，有龙神海兵在各方坐镇，试问谁人敢造反？”
任惊煌看去，来人油头粉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见书生对任惊煌一拱手笑道：“大人，想必您是被最近神龙大祭的庆典热闹吸引而来的吧？不知您是哪国人士？”
任惊煌一听什么神龙大祭，也不用问，心中有数，只是他实在有些不懂为什么这些人可以笑得出来。于是他也象征一拱手，随意编道：“我是来自东土大唐国的官员，正是被这热闹吸引而来，阁下是？”
那书生虽然不知道大唐国是什么国，反正一听就不可能是周边诸国，不知道这里习俗也正常，于是笑道：“小生李梦欢，不才今年刚中举人，等这次庆典结束，朝廷便有官职予我。”李梦欢嘴上说着不才，实则洋洋得意浮于表面，藏不住心中所思所想。
任惊煌敷衍的点点头，继续问道：“我听说，这东海之滨的蛟龙，每三十年要征集三千童男童女，五千三牲，此事莫非就是你们所说的庆典？”
李梦欢点点头，微笑颔首，道：“正是，只是大人莫要再说蛟龙二字，我们本国之人都称龙神，希望大人留意一二，免得徒生不必要的麻烦。而每当今时今日，东海诸国都要彻夜美酒欢歌艳舞不止，好不热闹，大人这回算是来对地方了。”
任惊煌装作恍然，于是又问道：“可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丝毫不害怕呢？”
李梦欢诧异道：“害怕？我等为什么要害怕？”
任惊煌更诧异，问道：“照你这么说，童男童女莫非是假人代替？”
李梦欢摇头道：“并非假人，而是真人当做祭品献祭给龙神大人。”
任惊煌想不通了，却见那书生已经笑着再次开口道：“大人的疑惑我们能理解，只要小生说出原因，大人便不觉得奇怪和害怕了。”
任惊煌还真不懂，道：“洗耳恭听。”
李梦欢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国家，以及周边诸国，每过三十年需要凑齐三千童男童女做祭品献祭的确不假，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换来了我们诸国的千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试问这样的日子，谁会惧怕？”
任惊煌道：“那如果这童男童女出在你家身上，你怕是不怕？”
李梦欢闻言哈哈一笑，道：“大人果然不熟本国习俗传统，咱们诸国之中，但凡有些身份地位之人，怎么可能会去凑那数字，凑数者，自然另有其人。”
任惊煌有些嗤之以鼻，目光如鹰隼般凌厉，斜睨道：“另有其人？不就是平民百姓吗？”
李梦欢没看到任惊煌眼神，自顾自看着墙壁道：“是也是，但不全是。我们还是需要留点贱民耕田播种的……只因本国千年来，已经制定了专门生育这童男童女的规则，但凡身份低贱的平民奴隶，都要履行这个规则，所以发展到今天早就已经有专门生育供给这数目的贱民奴隶团体了。而且这么多年了，这些贱民奴隶大部分也都该习惯了，否则后果就是张贴在这些墙面之上，被通缉。”
任惊煌顺着李梦欢的眼神，再次一看这些墙面。一时间竟然觉得这墙上远不止两千多人的画像，而是数不清密密麻麻的婴灵黑气在阴暗中悲哭，在血池里尖叫翻滚，最终化为骷髅。又有无尽的男女日夜悲嚎撕心裂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最终双双自尽。
……
“就算这样，每三十年一次，总会有不够的时候的吧？”任惊煌盯着墙壁，忍不住呢喃。
李梦欢闻言轻笑一声，无所谓道：“大人此言差矣，这群贱民，平日虽叫苦不迭，实则心里淫贱的很哩！一个个能生的很，献祭给龙神大人后，一般又会很快生的，简直是一茬又一茬，就像田里韭菜，根本割不完！而那些得以幸存长大的贱民又会持续这个轮回，又何须担心不够的问题？”
“说的极是呀！倒是这群贱民隔三差五就发动起义，都记不住教训！被海兵杀了一茬又一茬，你们猜怎么着？该生该祭品还是要做！丝毫无法改变！不过好在有龙神大人派海兵镇压，否则这群贱民数目庞大，倒是不小的麻烦，还好龙神威名远扬，否则哪有我们好日子。”
这时一旁收了银子的兵士终于能插上话，同时心想今天这钱也太过好赚，要是天天能有龙神庆典，多来一些这样的人，该有多好。
“是啊！还是得感谢龙神大人呢！”“谁说不是呢！”
这时一旁在听他们聊天的人，也纷纷插嘴应和。任惊煌转头看去，发现没有一个是身上稍微脏点破点的，都是看上去锦衣玉食之辈。
任惊煌笑了，笑的及其玩味，也笑的及其阴狠。他挥手抖袍，一阵无形的蝙蝠毒瘴挥出，凡人当场是看不出异样的，只不过三日之后便会纷纷暴毙。
一群人跟着笑了，笑的灿烂，丝毫不知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