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草率的开始
白幻音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余额，她现在只感觉相当地后悔。
没想到自由的代价如此之大，竟至于食不果腹。
要想办法赚钱啦。
啊，我想念公主床，想念我的檀香书柜，想念家庭厨师的手艺。
啊，大脑在颤抖。
赚钱？怎么赚钱，嗯，以前还真没考虑过。
不知道学校附近有没有打工的地方。
这么想着，她从原来的餐点窗口走开，沿着顺序，想找一个目前自己负担的起的商家。
可是，一直走到尽头，她也没发现符合自己钱包厚度的食品。
“可恶，难道要饿肚子了？不要啊，这有悖健康作息。”
捂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她欲哭无泪。
不远处，一个男生也陷入了和她差不多的境地。
“盖浇饭，20；面条，20；粉，18......”
鬼知道这些商贩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如此漫天要价。
封异打开手机，那里面有妹妹今早发给自己的伙食费。
“不够啊。”
受到某种特殊力量的影响，现在整个学校的物价都抬高了。
更叫人无奈的是，这群憨憨学生居然还一个个都乐呵呵地去买。
你们的认知未免也太不坚定了啊喂!
这么容易被人修改潜意识真的没问题吗？
封异坐在餐椅上，看着周围大快朵姬的别人，面如死灰。
究竟是哪个混球搞得这一出。
官方，麻烦你们动作快点，我快吃不起饭啦!
一根冒着香气的火腿肠从封异面前伸过来。
回头，那个递过来火腿肠的好心的妹子身上仿佛在焕发圣光，耀得封异差点睁不开眼。
“感谢。”
他不客气地接过火腿肠。
白幻音倒没想到他如此厚脸皮。
本来看他一个人在这也不点餐，想捉弄一下他以报复他先前对自己不友好的态度的。
算了，无所谓。
“你们学校的物价一直这么贵吗？”
白幻音的话语让封异吃火腿的动作一顿。
“贵吗？很正常呀。”他声色如一。
“骗人，你一副吃不起的样子。”
咳，被戳破了。
“这火腿的钱会还你的。”
封异扬着手，他这个人不想与任何人扯上多余的关系。
“欸，那上面标价可是十元哦。”
十元......今天晚上不吃饭的话。封异心里盘算。
嗯——不对，这得看时间会不会倒流。
封异脑中不自觉跳出这般想法。
“你似乎很穷。”白幻音恶意地。
“这么说，你很富喽？”
白幻音当即想要挺起胸脯宣扬一番，可突然间又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境况，看着自己手中的另一根火腿肠陷入沉默。
要不是实在不想违背健康作息，她说什么也不会买价格这么冤大头的食品。
“至少比你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声音听得白幻音牙痒痒。
不对啊，明明是自己在施舍他，怎么这货反而揣上大爷了。
“拿来。”白幻音懊恼地伸手。
“什么？”
“我的东西，不许吃了。”
“哪有借了又要回去的道理。”
封异一口将最后的半截塞进嘴里，誓死不从。
“味道不错。”他评价道。
“噎死你算了。”
“承你吉言。”
这人的脑回路怎的如此清奇!
白幻音都无语了。
半晌，她问道:“你不是异性过敏吗？为什么偏偏跟我说这么多话......难不成？”
“请务必不要那样想，”封异站起身来，在离开之前，多看了一眼她，“不过先前的确是我看错了。”
直到刚刚封异才注意到，这个女生身上围绕的雾气相当稀薄。
她的交际能力应该很优秀，按理说更容易被雾都的力量侵染，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种现象是比较罕见的。
深入群体，鲜有能够不受影响，保持真我的人。
“你很不错。”封异冲她点点头，似是认可。
白幻音脑袋上冒出大大的一个问号。
走出餐厅，封异不禁皱了皱鼻子，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油墨的味道，就像有无数台印钞机在身边同时开动一样。
话说那个便衣怎么还没解决他的本职工作，这外面的雾气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啊。
“叮铃铃......凝固的钟摆，蝴蝶破茧，逆风......”
哦，老妹来电话了。
“听说你学校里出现了雾都力量泄露？”
披头盖脸的声音，让封异在缥缈的雾气中找到一点实感。
“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几个学姐在你学校上学，她们上午拍了大雾的照片放空间了。”
“哦。”
“还哦？你解决了没，麻烦不麻烦？”
封异用一只手扶住眼镜，镜片上闪过白光。
默认我会出手吗......
“马上解决。”他平淡地说着，脚步一转。
周围的场景刹那间变得光怪陆离，所有物质的形状都被拉长。
风的流动缓慢起来，直至定格。
封异鬼影一般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里，他看到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学校的校长悠然自得地端着茶杯。
那茶杯暂停在距离唇部十几厘米的地方，悠悠飘起的香味也黏在了空气里。
瞥了一眼地上的男人，他看出被放倒的这个是一名官方人士。
“你们官方执法者就这么点儿水平？”
封异踱到校长面前，伸手凭空一抓。
就像史莱姆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出丝线，男人身上涌现出灰黑色的怪异物质，汇聚到封异面前，凝结成型。
是一张纸币。
它的大小，花纹，面值，以一种幻影的方式叠加变换着，时而是五元，时而是百元，时而是二十......
封异捏住鼻子，有一种浓郁得令人窒息的油墨味道从纸币上扑面而来。
随手比划几下，一扇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铁质大门出现在封异的身侧，并缓缓张开。
宛如泥鳅沼泽一样翻涌着的灰雾，在大门那边永无止境地绞合，翻滚。
封异将那张纸币扔进去，它眨眼间就被灰雾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门以惊人的气势合上，那仿佛上万斤沉重的态势，即使说它是神魔居所的入口，都能够令人信服。
就在大门完全合上的刹那。
世界，发生了变化。
时间飞快地后退，太阳由西至东，笼罩全校的雾气如潮水般褪去。
清晨。
队长睁开眼，最先入目的是货车的天花板。
坐起身子，21和22正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奇怪......记忆的最后是一片黑暗。
但泄露事件已经解决了，这是肯定的。
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外面的空气里哪还有半点雾气？
队长沉吟片刻，结合前后的感触得出结论。
那个道具应该具有某种记忆操控的能力，所以自己在将它归还回雾都时，被强制抹除了一部分记忆。
搞定，返航。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其实早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所有非凡力量拥有者都是神经病。
神经病为达目的将会不择手段。
假如那个校长为了封锁消息再狠心点，直接杀了他也不无不可。
然而这些，队长是不可能知道了。
随着发动机启动的嗡嗡声，货车载着三人向着远离学校的方向驶去。
10月5号。
清晨。
学校内，一年级一班。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通告了新学生即将到来的消息。
下课铃与电话铃同时响起。
封异来到室外，接通电话，刚把手机放到耳边。
“你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妹妹气呼呼地声音像是正在暴怒的小老虎，“我又要上半天重复的课!”
封异耸耸肩，“我有什么办法，只要存在因果关系，归还道具后，凡是扯上直接关系的已知人士都会被强制遣返回道具泄露前的时间线。”
“呜呜呜，早知道不给你打那个电话了......”
妹妹在那边埋怨不止，怨气很大。
任哪个国中生也不会愿意在一天里上完两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课。
这与加班有什么区别！
封异挂断电话，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
因为道具被回收了的缘故，这一天的早上并没有雾气袭来。
所以也没有人去拍照、围观。
凡是在学校里经历过雾气感染的普通人，集体失去了那一个上午的记忆。
不仅如此，所有的物质都回归了早晨的位置。
比如，封异在随身包里摸索一番，掏出来一个肉松面包。
记得他在第二节课的时候，已经把这个肉松面包吃掉了。
那个被雾气笼罩的上午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可记忆依然存在，时间仍在前进。
那么有人就要问了，此前那个学校外面，没有被雾气笼罩的世界呢？它去哪里了？
封异会如此回答。
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世界在道具被归还时，分裂成了两个。
旧的那个世界化作了蝉蜕，泯灭在了时空当中。
新生的世界摆脱了梦国的侵蚀，继续前行。
也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世界，这个清晨。
就直观的现象来看，整个世界，包括学校外的区域，似乎全都时空倒流了，可这么理解依旧有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
封异个人的理解是——
那个上午只是一场幻想，从来没有发生过。
封异幽幽地仰视悠远的苍穹，如此对更上位的神明解释道。
嗯，......倘若更高纬度的神明真的存在的话。
命运的发展有某种共通性，可往往的，它却更喜欢出人意料。
“喂!”
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三分困惑，三分愤怒，三分好奇，以及一分恐惧，从他的背后响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幻音猛地抓住封异的肩膀，漂亮的小脸激动得白里透红。
“你干了什么!”
来往的高中生们被这不寻常的高音调所吸引，纷纷好奇地向这边望过来。
但见一个可爱的过分的女生，正羞愤地将一个男生壁咚在走廊墙壁上。
她脸上带着妙不可言的表情，足以引人遐想。
这男的怎么她了，告白？第三者？难不成是.......嘶，闹出人命了？!
一位路过的男同学边走边看，忘记了脚下的路，以至于与前方来人相撞，引得面面相觑。
“岂可修!”
他夺路而逃。
封异脸歪到一边，目光下垂，闪过一丝戏谑。
“我是不会屈服的。”
声音不大，但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意思，白幻音大为不解。
“吁——”
声音此起彼伏，白幻音猛然意识到场合的不对。
也难怪，人生头一遭遇见这么诡异的事情，换谁都会万分惊骇，方寸大乱。
她这反应都算平和的。
但总算羞红了脸，强拉着封异，在众人目送下离去。
猛地拍上门，白幻音想要去攥封异的衣领，奈何身高不够，只得放弃，改为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用高高翘起的的修长美腿来增强自己的气势。
“不要那样看着我。”
封异摊手作无辜状。
白幻音回想起自己的经历。
当时，紧跟在封异身后走出食堂的她，突然看到前方封异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还没来得及作出丁点反应，她就眼前一黑，被某个东西吞了进去。
迷糊中，她看到，那似乎是一扇门。
然后，白幻音的记忆就变得模糊起来。
隐隐约约的，她来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地方。
那里有各种各样神奇的生物，天空和海洋，大地与山峦，都是那么五彩而瑰丽。
可奇怪的是，无论现在的她怎么回想，都记不起那些事物的具体形状。
就仿佛作了一场梦，梦醒时分，睁眼就看到太阳从西往东落的奇观。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了的话，白幻音伸出自己的手，一朵洁白的水母出现在掌心，上下浮动。
“喔。”
封异围着白幻音手中的造物，不停的转圈圈，口中还啧啧赞叹。
“这么小的概率，都给你碰上了。”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幻音没好气地问他，现在她已经笃定了从她面前凭空消失的封异知道些什么。
“恭喜，你中奖了。”
“正经说话。”
“简而言之，你已经接触到了梦，咳，雾都，不再是个普通人了。”
“......不要忘记你还欠我一根火腿肠。”
言下之意，是要他负责。封异面色平静。
“那个不做数，现在它又没在我肚子里，而且你的钱也根本没花出去。”
因为时间倒流了嘛。
“我不管，你欠我，而且是你导致我进那种怪地方的，给我负起责任来。”
小姐，麻烦不要用那种意义不明的说法，好吗？
“建议你去咨询官方组织，我可以给你一个电话，能够联络到他们。”
“你不想负责？”
“不不，严格来说，这是你自己的原因，精神世界与雾都产生了共鸣，与我无关。”封异义正言辞地撇清干系。
“你单凭一张嘴，怎么说都可以。”
我真是......封异抬起手，极力忍住打人的冲动。
他很少见的跟女生和气说话了，可对方这么不识相，那只好——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失忆，忘记上午的所有事。”
封异撂下狠话，白幻音不吭声了。
嗯？怎么不说话了。
仔细一看，几滴晶莹的水光正从白幻音的干净的脸颊上滑落。
哭，哭了——？
女生有几种对正常男性极具杀伤力的武器。
首先是撒娇，软绵绵地被依赖感足以迷惑大部分男性的心智；其次是诱惑，生理上的冲动会如同魔鬼一般侵占男性的大脑；最后是泪水，这是唤起保护欲的绝技。
可惜的是，封异自持乃是久经修行的苦行僧，不吃这一套。
但是他也不想真的打破自己的原则，对心智正常的人使用能力。
于是，靠谱的封异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
请教此途大佬。
“嘟——嘟——（流水声），嘟——喂？”
“怎么了，想就害可爱的妹妹重复学一上午的课这一罪恶行径忏悔吗？”
电话那端，妹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惹人怜爱。
“不是，那个啥......我好像不小心把一个女孩子惹哭了。”
沉默。
“嘟——嘟——”
啊，她挂了。
封异呆呆地盯着手机，难以想象自己平日里疼爱的妹妹居然会如此无情。
简直是丧心病狂。
白幻音偷偷抹着眼泪，早听见封异的通话内容。
简直是干得漂亮。
他居然心大到在一个哭泣的女孩子面前给另一个女孩子打电话询问解决方案!
难以置信，世上真的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直男，不，这是傻瓜吧。
白幻音忍住笑意，强行维持演技。
封异放下电话，叹上一口气。
来吧，快来安慰我吧。
白幻音心中打起小九九。
封异遗憾地看她一眼，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了。
这令人窒息的操作，背后，白幻音目瞪口呆，连眼角的泪水都忘了擦。
三，
时间线重回早晨，但封异却感觉自己异常的清醒。
本来上午的这个时候，他应该正在因为通宵打游戏带来的困意而补觉。
说来也怪，一般情况下物质世界的时间倒流并不会引起奇异力量拥有者大脑内神经物质的回档，这使得他们得以保存原有的、普通人已经失去了的记忆。
可这并非超凡者们刻意保护大脑才发生的现象，而是一种很自然的法则。
就像心跳和呼吸一样不可主观控制。
但凡善于总结的人，都能够从这一现象中，看到些许端倪。
比如，寿命，再比如，力量的本质。
多说就不美了，封异暂时打住自己的漫无目的的思考，他现在应该头疼的，是这位缠着自己不放的大小姐。
早上的“壁咚”事件，已经将封异推上了风口浪尖。
眼下到了第三节课，新生介绍的环节，这烫手山芋竟大摇大摆地选择了他正前面的桌子作为自己的神域。
没看到班上男生的眼睛已经通红了么!
平静的校园生活眼看要被打破，一想到被人注视所带来的麻烦封异就感觉坐立难安。
他是个自卑到可以为自己的自卑程度举世自傲的狂人。
封异不得不祭出绝技。
“你收拾东西做什么？”白幻音听到异动，回首蹙眉。
“你莫管。”
真，大挪移术。
“你该不会——想换班？或者转学？”
封异的动作僵在原地。
“不是吧，就因为我，至于吗？”
抛给她一个手势自己体会，封异语气轻松，“撒由那拉。”
刚要站起来脱离战场，就被女孩子一把拽得重新坐下。
“你这人真是奇怪，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她右手扶额，露出那封异没办法的表情。
假如生活变成了游戏，每个人头上都有好感度进度条的话，白幻音有这样一种感觉。
她的面前跳出三个选项。
一，喋喋不休地追问前事；二，要来电话好让男生安心；三，帮他隐瞒并找机会弄清来龙去脉。
选项一，会让眼前这个神秘男生对自己的好感跌至冰点——他似乎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执着。
选项二，她个人不太喜欢，“官方”那个词语尤其让她嗅到一种自由将被限制的气味，尤其在自己刚刚获得自由的现在，还没来得及享受，怎么能再次被限制住。
至于选项三。
反正冷静了两节课的时间，白幻音也接受了现实。
什么怪异，什么力量，平静下来后，这样全新世界观激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
她有自己的追求和个性，并具备毫不犹豫去探寻的勇气。
虽然平常还是要表现的大度一点，优雅一点，可爱一点。
这腹黑美少女将以上三个特点视为对人的利器，并深以为然。
“有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道，“我可没有逼你退学的打算，电话拿来。”
封异护犊子一样抱住自己的手机，并对她投以警惕的目光。
“小气，”白幻音在纸上刷刷刷写上两串数字，“诺，我的联系方式，回头记得把那什么官方的电话发给我。”
我现在写给你也是可以的......没等这句话出口，对方就坐正了身子，完全不给封异开口的机会。
随后，两张纸条从肩膀处递过来，白幻音看到内容后，嘴角不停的抽搐。
你还真把电话官方电话写给我了，连带着我的联系方式也一并奉还。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男人。
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于是，第三节课，纸条大战开始了。
“你对我的态度怎么变了，之前不还装高冷吗？”
“能够安然从雾都里出来，证明你和我是同类，不是个花瓶。”
“呸，别拿本小姐和放弃治疗的阴沉男作比较，还有，花瓶是几个意思？”
“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意思。”
“没问你这个，看来你是那种把漂亮的第一印象等价于谎言的极端思想者。”
“有错吗？”
“简直恬不知耻。”
“那么证明你不是谎言吧，快问快答，交过几个男朋友？”
“......我凭什么告诉你。”
“呵，二手货。”
“啊，你这什么人!”
“那么究竟几个？”
“不，重点不是这里吧，这是应该问一个高一女生的问题吗？变态吧，你是变态吧!”
“呵。”
鸭!！我受不了了，好想挖个坑把他埋进去!
白幻音胡乱将那些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垃圾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