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去未定，来日可期
山里的夜晚寒凉，月光凄清，慕荷起夜，仍是不放心刚醒的慕钰，欲推门，却见了河边的人，月光下单薄孤独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凉悲伤。凄清的夜晚，他睡不着，一闭眼便是那些不堪的过去。
他倚着树，慕荷叹了口气，进屋找了李梨送的披风，披在他身上，他本能的躲避，而后见着是她只是叹气。
“对不起”慕钰轻声，接过披风。
皎皎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更惨白了，白得过了头，像是快走了，好看的桃花眼里像是死水一潭，纵是月光再明亮，也照不见他眼里心里。慕荷她从前觉得，慕钰这桃花眼太招摇，尤其是笑时，不过自他被立为太子，这双桃花眼便多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便也很少真心地笑了。
“没事，夜凉，小心着凉了，你的伤还没有好，这才刚醒。还有，树上有虫，少靠。”慕荷淡淡，眼里的心疼却是真切的。
慕钰想，她不同以往了，也是，这三年，她肯定遭了不少的罪，但好在他找到她了，以后他会保护她。
他乖乖坐直披上衣物，顾念着慕荷，还是起身回了屋。
“你去睡吧，我不再出去了”他笑着和她说。
“已是过往，就莫要困念。”
这夜总能放大人的情绪，惹得愁思难断。
翌日，慕荷早早瞧见苏钰背着她平时采药的小背篓，头发半披着，还有部分青丝被他用桃花枝在脑后随意挽了个发髻，整个人显得慵懒，温和。慕荷倒是心想这桃花枝怪结实的，也许往后能做些小物件。那双桃花眼弯弯，眼里的笑却像是冬日里的薄阳，灿烂中显得无力，凄清，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冬日过后会是春意盎然。
她无奈，看着他这兴致勃勃的样子，但他这身体，实在不宜上山。路滑暂且不讲，她定然是要多采药的，也不是上山玩的，带着他，也是要多顾忌，这药肯定是采不了多少的。但又不想打击他，只好半哄着。
“慕钰，上山的路不好走，如今才刚醒，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与我一同好吗？”
“我是家中一份，该要做点事的，是我无用，也只只有些力气，寻常所学终是用不了多少”慕钰受伤似的说，垂着眼。
“不是不让你出去，等你好些，我就带你出山瞧瞧，不知官兵是否安葬了百姓”她说着脸色却难看了起来。
“是我无用，没能护住他们”那双招摇的桃花眼收敛了淡淡的光彩只只剩了哀伤。
“尽力便好，今日日头不错，帮我晒晒药材吧，等我回来给你带果子吃好吗？”看他那样，慕荷像是哄孩子一样。
“好”他妥协。
她叹气着接过背篓走了，有些事，须得他自己想明白，他人多说无益。
太阳到了头顶，她才归来，远远便见，他在门口等她，素白的衣衫被风吹动，那人却是站得笔直，见了她，笑着缓步而来，顺手帮她卸下背篓。
“累吗？”
“不累”
“药材晒了，答应的果子呢？”朝着慕荷伸手，他笑得真诚。俩眼弯弯的，慕荷觉得他不该当太子，该是个探花郎，多好看啊，若真是，倒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有父母疼爱，不用背负那么多。他有才华，十年寒窗，未必不是个名动京城的探花郎。
“答应你的”慕荷好笑地从背篓里掏出几个红彤彤的野果子。心里暗想着，等会酸死他。难得露出几分奸诈的笑。“这个季节果子难寻，你快尝尝。”
慕钰到底机灵，瞅着慕荷眼神不对，笑着把果子收了起来，“这是荷花摘的，过会我洗来，自然第一口该是荷花的。”
“嗯”慕荷小心思被看穿，只能假装不知道回答。
日子一天天过，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慕钰倒是闲，琢磨着用棍子插些鱼，但无奈不是小溪，是湖，水太深了。见他失落，慕荷觉得他好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和高贵得体的太子不是一个人，也是，景国的太子已经死了。现在他不过是一个山野中的村夫慕钰。
“有小溪，不过有些远，在山的那边，有些路程，改日，当做踏青好了”
“好，虽然如今是夏”他又笑了，她从前没发现他原来这么爱笑。
“慕钰，你怎么这么爱笑啊”被夏日的盎然恍了眼，不由得说出来心里话。
“因为我是慕钰啊”他只有一句的回答，而后转身，去了湖边洗果子，长发披散在肩上，怪是几缕清风，扰了青丝，乱了谁心。
过了几日，李梨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见慕钰醒了亦是高兴得不得了。
“苏钰”
“我现在是慕钰”李梨诧异，却还是看着慕钰高兴得像是要飞。
才一正经，他面色变得严肃，拉着慕钰进了屋，慕钰轻轻拂去了他的手，李梨倒也不在意。慕荷明白他们有要事商量，没有进去。
如今朝堂振荡，太子下落不明，他们倒是团结统一口径，太子已死，着急忙慌地推二皇子上位。
说完朝堂近况，慕钰建议先按兵不动，看看还能出什么风浪。
“荷花家的事，有点眉目了”李梨叹了口气，“但牵扯众多，怕是难办”。
“就当是豁了我这命，这清白也是要还于慕家的，不急，且着看。”那双桃花眼还是弯弯的，笑意却是不达眼底，李梨知道在慕荷的事上慕钰向来谨慎，只那一次鲁莽了些。如今这样说，怕是片刻间已有了打算。
“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荷花怎么过来的，她从前是那么明朗的人，如今却如此沉稳，不像是个二十的姑娘”
“她不愿说，我也不愿强迫她，我去之前，会为她谋划好一切，让她往后无忧安乐。”
李梨惊讶。
“何不用你自己的余生去守她，何苦推她给别人。”
“残破之躯，实在不相配，况且，荷花不定会喜欢我。”一声轻叹无尽愁。
李梨看着如今的慕钰心里说不上的苦涩。他们俩的命都太苦。
“那你也不该告诉我，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慕钰轻轻地笑，“你会尊重我的选择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也不愿我在这世上煎熬吧。”
“去期未定，你也阻止不了我，唯一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我不想让她再伤心了。”
“不想她伤心，你就要我眼睁睁地，不知未来地看着你死？太是朋友了，我倒宁愿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李梨痛心疾首。
“没想与你说的，只是言语间……”慕钰依旧笑着。
“知道了”李梨难过却也理解。他到底是不小心透露的，还是装作不小心透露的，作为他的朋友，他清楚。
“若是不答应你，你怕是做鬼半夜也要扰我清梦，坐在我家窗上，幽幽看着我，我可受不了。”李梨无语无奈地开玩笑。
“不过，你要答应我，在走之前，要尝试留下来好吗？就当这是你在心疼我这个朋友，快活地留下，哪怕你不当我的幕僚，我纯养你，也是甘愿的。”李梨正经地看着慕钰。
慕钰还是笑着，却多了几分认真。
“好。答应你。”
李梨看着他，觉得他怎么比以前爱笑那么多，真是奇了怪了。不过笑笑也好。
我在想什么啊，为什么要去思考他为什么变得这么爱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啊，我的老天啊，他怎么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啊。
李梨心里无能狂吼。面上却瘪了瘪嘴。
“可以吃饭了”慕荷的声音传进来。
“何时举炊做饭的，我将是打算来做的。”慕钰不看李梨，径直开门，温柔地询问。
“顺手的”慕荷笑着问，“李世子，留下来吃吗？不过盘飧市远，怕要招待不周了。”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你该和某人学学，死都要拉我一把”李梨撇嘴阴阳怪气。
“李梨，在扯谎方面颇有造诣”慕钰抬眸看了眼李梨。
李梨落荒而逃。
“下次吧！”人跑了，声音还在山谷中回荡。
“怎么了？”慕荷抬头疑惑看着慕钰。
“没什么，他应是有什么急事吧”慕钰摆手示意吃饭，始终和慕荷保持着距离。
慕荷没再问，就随口，她没有那么多好奇心，毕竟，从前的好奇心，带来的什么她很清楚。
饭后，俩人各回屋里，小憩去了，毕竟夏乏。
七月伏旱，真是惹人烦，慕荷被热醒了。
江淮地区，六月的梅雨，七八月的伏旱，慕荷想着也许她应该可以打包的行囊去个没有这些个烦人天气的地方，可是目前，她好像没有办法去实现。
就算可以走，那要往哪方去呢？
想着想着，不知是不是上午的累战胜了炎热，慕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意识完全消失前，好像有清凉的风往她脸上扑。
是老天开眼了吗？慕荷心里默默想，还没有想到结果就彻底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