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来者何人
待二人再回到镇上,天色已是一片昏黑。老者兀自从马车跳下,慢步向村镇深处。玮儿将鞭子缠了三圈收在手腕处,望着远去的师傅,给马儿卸下板车,捆好缰绳。
先前客栈里被击晕的两个蒙面人早已不见踪影,老者手里提着灯笼,蹲在几丈远处的院门口。
十三个村勇打扮的年轻人,三个捕快,另有一位长者,死在此处。不同的是,这里明显有搏斗过的痕迹,看痕迹却并不激烈。死状与村中其他无故殒命的百姓无异,偶有几个年轻人,也同先前小贩一般,脖子上被剜去一块血肉。
“这估计就是这的里长了。”老者盯着眼前已无一丝血色的长者,打量一番。讲话间,行云流水地扯走了里长大人腰间的玉器饰物。“师父,'不告而拿'……”老者转过身,眼睛瞪得睁圆,抬起右手举在半空,玮儿双手捂脸,倔强地把头扭向一边,“哼!”
老者自顾自接着回过身在一众死尸身上翻找着什么。玮儿委屈地碎碎念,“视为偷,明明自己这么教人家。”
老者细细翻找着每个人的口袋,并不理会玮儿的挖苦。“师傅今天再教你一句,'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玮儿抬起头,眼下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有样学样,也从对面的民房取出一盏灯笼点上,打在师傅眼前。昏黄的灯光映着老者剧烈抖动的双眸,攥着玉牌的右手不住地颤抖。“那是什么意思呢?没听师父讲过。”老者清了清嗓,把刚才的玉器丢在空中,玮儿一把接过。
“咳咳,意思就是不要背后嚼人舌头,看看玉器上写着什么!”
玮儿低头细瞧,玉牌上赫然“青田”二字。刘青田?刘伯温?可是刘大人此刻当在京师,怎么会?
老者也似看出玮儿心中所想。“刘基此刻必然是在京师之内,此人自然不是他。要么是作为友人馈赠,要么就是族人之礼。这年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手上那块儿玉咱要是留着,等你哪天想嫁人了,十次的嫁妆都够啦!”
“师傅,你老是这样!”玮儿埋怨着老者的打趣,盯着手中的玉牌出了神。玉牌当中的“青田”二字外周环着一条蛇,蛇身雕琢细致,细微到鳞片都清晰可见。玉牌上方有一处圆形凹陷,凹陷处被特意打薄成半透明状态。玮儿竖起手中玉牌,调皮地透过凹陷眯着眼睛往里瞧。
“师傅,玉牌里有个少年呢!”玮儿扭着脖子,恨不得钻到玉牌里。
“唉……”老者狠踩地上散落的刀柄,深叹了一口气,顺手接起一把刀,扭转刀身。“嘣~”刀背以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玮儿头顶。“傻丫头,人都快站你眼前了”,老者有力的大手擒着玮儿的小脑袋,宠溺地把玮儿推到自己身后。
少年一身皂衫,一把铁刀背在背上倒是无甚特别,反是手中佩剑吸引了老者的注意。算上剑柄,全剑将近三尺,纵然周围只有灯笼羸弱的光亮,剑柄末端一颗硕大的翡翠,隐约间依是透出夺目色彩。少年人拔出佩剑,“老遭皮,这一村人与你有何仇怨?”年轻人的意气风发,往往带着无上自信和热血莽撞。先前抛出的问题也并未期待回应。少年右脚发力,拔剑出鞘,剑锋划出一道银光,左手翻转剑柄,竟将宝剑反手握住。年轻人一个箭步,霎时直用剑锋抵住老者手中武器。
两人缠斗在一起,一旁的玮儿并未帮手,趁着两人拼暗劲的空当。老者拧着眉,仔细端详少年手中的宝剑,不由得又是一口长气深叹。
受了这般挑衅,少年愈发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还在强撑,乡巴佬,你现在要是乖乖放下武器,我还能……”,讲话间,少年忽觉头顶有个黑影。眉眼稍抬,反应过来时,已被老者一巴掌直拍面门,晕倒在地。玮儿脸上挂着笑,一跳一跳地凑到少年跟前。“这么差的武功,拿的是剑,使得确实刀法,还和我师傅玩舍身击,白瞎了一把好剑啊!”宝剑被玮儿握在手中,轻挥两下,竟有剑风呼出。“师傅,真是一把好剑。”
老者一把扛起地上昏死的少年,未发一言,直向村口走去。
“谁?”仔细把玩许久刚刚收入剑鞘的利剑,被瞬间拔出。玮儿朝着空无一人的街口处,半弓着身子,摆出攻击态势。
阴暗角落里走出一名女子,双目无神,憔悴万分。望见剑拔弩张的玮儿,反是看到希望一般,一句“救我……”没喊出口,便朝着一侧倒下去了。“师傅,怎么办?”玮儿收剑入鞘,朝着师傅大喊。师傅把少年扛在肩上后,没做理会。眼瞧师傅都快走到村口,玮儿只得搀起晕倒的女子,走了两步,又觉得有劲使不出,干脆将女子一把抱起,揽入怀中。女子衣着讲究,不难看出家境颇丰。衣袖上都是血,身上未见一处伤口,看来是被人藏起来了。
板车上安顿好一男一女,玮儿给马儿重新挂上车辕,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师傅讨论着自己的小心思,嘴里不住地碎碎念。师傅默不作声,攥着手里的缰绳,另一只手抠弄着少年佩剑剑柄的异样宝石。
“师傅?”收拾妥当,玮儿一跃跳上马车。
老者松开绕着虎口缠了几圈的缰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