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狩猎
周五的夜晚，月明星稀，本该是个适合相约在酒吧，在昏黄的灯光下点上一杯莫吉托，听着抒情小调，消解一周疲惫的好日子。
但莫顿·科斯塔却在这样的一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为了找一个初中生——找到他，并杀了他。
一个平平无奇初中生，对付起来还不是手拿把掐？这任务报酬跟白捡的一样。
一路走来，寻着信号往里越走越深，树影深深，重重灌木，无人管教的杂草野蛮生长。
铺天盖地深深浅浅的黄绿构成一望无际的山林，根本找不到一条正规的路。
像发现从未有人触碰到的崭新学术理念，没有前人打下基础，只能靠自己从头开始，一步步摸索着走出一条新路来。
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留下的痕迹，哪怕是半个脚印也无，莫顿却并未生气。
“姑且算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初中生吧。”他望着四周似乎与之前一模一样，好似在提醒他，他一直在原地打转的场景，摇摇头。
能够感知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并及时做出反应，是需要一定敏锐的。
而大多数普通人是缺乏这种敏锐性的。
所以发现危险，选择躲藏起来的目标，确实有些小聪明在身。
“但是比起真正的聪明人可就差远了。”他又摇头。
一个普通的小鬼，即使躲进深山老林又有什么用呢？从小生活在规则圈内的生物，一旦离开充满规则秩序与人类的都市，踏入只有生死规则的野外，就像是离开了自己的保护圈。
在野外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人，可比在城市要简单多了。
“不出意外就是在这附近，喂，小子——”莫顿扫视一圈周围，目光着重停留在每一棵粗壮的树上。
那小子或许就躲在其中一棵树的后面。
“你要是自己主动出来，或许我心情好了会放你走。”他口中说着自己也不信的鬼话。
放人走？开什么玩笑。
目标不死，他怎么拿钱？
其中一棵树后隐约传来细微的动静，似衣物上的扣子互相碰撞发出的撞击声。
莫顿迅速捕捉到这一倒极细微，很容易被忽视的声音，并且迅速向前，掏枪，动作一气呵成。
还没彻底看清树后的是什么东西，就已经连续开了三枪。
三声枪响消失后，他人已站在树前，注视着子弹击中的地方。
等到看清树后的东西时，他却愣住了。
那是被团成团丢在地上的衣服，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在他脑海里刚冒出被耍了的念头时，感受到脑后袭来的呼啸风声。
下意识的反应是转身，一直没放下过的握着枪的手再次对准身后。
突然从天而降的身影却没有留给他开枪的机会。
带着下落时的重力将他掀翻在地，双腿与双臂迅速如同蟒蛇缠住猎物一般缠在他身上。
莫顿体验到好似被真实巨蟒缠住的窒息，眼前发晕，枪还握在手中，手却抬不起来。
不能这样——
会死的。
求生的欲望让他开始激烈反抗，挣扎着试图抬手，掀翻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不断的翻滚，压垮一处又一处野草，像两头笼中困兽的决斗。
蛇喰林檎再度占据上风，居高临下俯视着因为缺氧而涨红脸的男人，抬起自己的左手。
莫顿惊恐瞪大双眼，在他身上再也看不上一丝从容，他瞳孔中倒映出占据上风那人的模样。
年轻、冷淡、漫不经心。
幽邪诡谲的绿瞳在夜色中如同野兽的双目似的发着光。
漆黑的指虎在月色下也闪着冰冷的银光，尤其是握在掌心尖锐的那部分。
他手重重落下。
“噗嗤——噗嗤——”
像是利器刺穿某种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闷哼。
片刻后，闷哼声与击打声同时消失，只剩下一道喘息声。
蛇喰林檎抬手，抹了一把脸上不小心溅上去的血迹，却没能抹干净，反而因为他胡乱的动作变得更脏了。
他随便往后方一躺，柔软的野草弯下腰捧住他。
加速的心跳不规律的砰砰作响，紧张刺激的过程让他脸上都泛起红，他的神色却依旧是冷淡的，理智的，好像只是抽空做了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
身边躺着的也只是一座不会喘气的雕像。
山林再次恢复平静，只剩风声与树叶摇晃声。
直到天光微熹，蛇喰林檎才站起身，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将自己的战利品通通收好，又将人拖到地上挖出来的一个坑里。
看周围的泥土新鲜程度，这坑就是这两天才挖出来的。
他把自己藏在附近的包翻出来，从里面掏出之前做好的燃烧瓶点燃，在时机差不多时砸进坑里。
瓶子破碎的瞬间，火焰在一瞬间升腾而起，暴涨的火势比人还高。
蛇喰林檎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注视着燃烧过程，火光在他眼中跃动，这把燃烧的火像是惊醒了他体内隐藏着的更加危险的东西。
黑烟打着旋上飘，来不及升至空中就被风吹的东奔西走。
油脂燃烧时的油腻焦臭味从坑中飘来，也传来似气球爆炸一般发出的爆破声。
直到火焰熄灭，坑中只剩一具焦黑的什么也看不出来的遗骸，他才慢慢往里面填了一层土，又撒上一袋种子，再填一层土。
想必来年这一块，会开出格外茂盛的花。
当他做好这一切回到琴酒的安全屋时，看见的是显然被人打扫过，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的屋子。
以及一脸冷淡的给折叠床叠被子的银发男人。
而好像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天，弄得一身脏污的蛇喰林檎与如今这干净整洁的屋子格格不入。
“去洗澡。”琴酒扔过来一张浴巾，盖住蛇喰林檎的头。
并没有对他脸上的血迹和身上的污渍发表任何看法。
直到蛇喰林檎安静的走进浴室，银色长发的男人才咬着烟向外走去。
浴室内，热气翻滚，视线朦胧。
蛇喰林檎抬头，任由水哗啦啦落下，将身上的灰尘草屑与血迹一同带走，脸上滴落的水珠竟也好像是泪珠。
但温热黏腻的感觉，却好像牢牢的沾在他脸上与手上，无论用多少遍沐浴露都洗不干净。
满是水雾的玻璃门上印出两道清晰的手印。
琴酒回到屋子时，恰好听见浴室门开的声音，穿着浴袍，脑袋顶着块毛巾的少年光着脚就往外走，走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道水迹——来自那滴水的头发。
琴酒无视那些水迹，往折叠床上一坐，突然开口：“处理的还不错。”
“谁教过你这些？”他问。
“没有谁，我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反社会混蛋。”蛇喰林檎漫不经心的回应。
这句话配上他的脸，显得格外有说服力。
如果待在这的是其他人，或许就信了，但出现在这里的是琴酒。
“我见过真正的天生反社会人群，不是你这样的。”他嗤笑着戳穿那层薄薄的，谎言的罩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