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汉烈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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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下山的土人

针对土人人口较多的地区,改土归流之后的流官制相比较于土司制,对于一个国家的积极意义在什么地方?

并不在于管理成本。因为土司制只要管理好土司本人就好,或威之以力、或诱之以利,只要土司本人不造反,整个部落便安稳。

而是在于将原本属于土司个人或者土司家族的资源——包括但不限于人力、土地、矿产归属于国家,国家资源拥有量的上升能带来正面的财富积累效果。

只不过限于封建王朝的生产力水平和土人本身的素质,上升效果有限到极为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步,甚至许多人并不认为这是国家财富的累计,而是视为行政管理成本的增加和浪费。

第二个问题,后世和平年代里逢大庆而阅兵。军容整齐、雄风烈烈。可与华夏争锋的禽兽们却在用真枪实弹收割着他国子民的性命、劫掠着他国的资源财富。阅兵场上的横平竖直与真正战场上的枪林弹雨相比,能不能体现出战斗力?

钢铁的纪律就是铁血的战斗力。“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不仅仅写在墙上、顶在楼上,还体现在豆腐块一般的被服里,体现在站如松坐如钟、永远挺直的腰背里,体现在横是一条线竖是一条线斜是一条线的克隆人一般的行列里,体现在一点一滴、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丝一毫里。

最后一个问题,封建王朝针对土人改土归流,搞定土司本人比较容易还是搞定大部分普通土人比较容易?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得到现实的答案,但朱高煦和朱瞻圻爷俩儿正对此翘首以待。

如何把对土司言听计从的土人们从部落里召唤到汉王卫中?朱高煦的办法就是撒钱!给土人本人撒钱、给土人所在的部落土司撒钱。

反正是自己儿子赚来的银子,不花白不花。先给土司送上华贵的丝绸、精美的器具,言明只要你们部落有人能够通过汉王卫招募的考核,每有一个人通过,就给你一份财物,只要这人还在汉王卫中,每年都给你送来,算作这人不能给你耕种渔猎的补偿。被白花花的银子、光彩夺目的丝绸和制作精巧的器具闪花了眼的土司拿着鞭子将自己部落的年轻人赶下山,亲手交给汉王亲兵考核,有人通过便喜笑颜开、有人没过便臭着一张脸。部落里的土地无人耕种?别逗了!把整个大山都种满粮食能换来丝绸瓷器和这么多的银子?况且汉王卫才要几个人?部落里面的妇孺也能劳作,山林里面哪有那么多耕地让人耕种?

然后给所有通过考核的土人放饭,然后发钱、发东西!从安南刚买回来的粮食,大锅煮成浓稠的米粥。白花花的米糕摆成城墙一般,吃得下随便拿。附近山林里面的野兽被汉王的亲兵用强弓劲弩扫了一遍,保证参军的第一天每个人都能吃口肉。等吃饱了每人发一贯钱的宝钞、再背上半口袋粮食送家里去,告诉父母妻子,好好藏起来,这是家里的男人去当兵挣来的军饷!是属于我们家的,不是属于整个部落的,因为部落的那份已经给了土司首领了。等从山上下来,咧着嘴傻笑的土人被拉到一根杆子旁边简略量好尺寸,据说还会有新衣服发下来。

参军第一天的土人们如同到了天堂!差点儿将舌头都咽下去的美食吃了个饱,往家里送的粮食够全家人省着吃上半个月,一张薄薄的纸片儿听说能从汉人的集市上买到盐巴、调料、粮食、布匹甚至是孩子的玩具……兴奋的心情让他们一直狂欢到深夜,胡乱跳着自己部落中祭祀时才跳的舞。一直到月上中天,他们才带着笑容入睡,梦中又梦到即将发到手中的柔软的衣袍……

然后在第二天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一桶冰冷的冷水从天而降,将他们浇了个通透。昨天笑语晏晏亲热得不得了的汉王的汉人亲兵这会儿脸上冷得如同冰块儿,用鞭子、刀鞘将他们从帐篷中赶出来,用棍子赶猪一般驱赶着他们勉强排成队列,然后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并不高的小山跑去。

从山上下来的土人这才知道自己将要过得日子是什么样子的。举石锁、砸木桩这样打熬力气的训练让这群哪怕在山上做惯了活计的年轻人也感到十分疲乏。跑步、站立、行走,一举一动都会被规矩牢牢束缚,让自由惯了的他们十分不适应。

他们之中有些很少下山、几乎未曾与汉人交流、汉话也不会说。训练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落到了汉人的陷阱中。不过过了几天的时间也就慢慢习惯了。那些除了第一天、其余时间总是冷着一张脸的汉王亲兵虽然对他们十分严苛,但也并不无故欺负他们,只在他们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才会用刀鞘象征性地敲一敲他们做错了动作的腿或胳膊。

也不是没有脾气暴躁的年轻土人跳出来反抗,但总会被汉王亲兵冷着脸教训一顿,灰头土脸甚至鼻青脸肿地继续训练。时间长了,反倒是习惯了下来。

穿着常服的朱高煦背着手在营中溜达,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原本或桀骜或木讷的土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一副模样。训练的间隙他们会结结巴巴和他们中间的汉人年轻人交谈,让这些汉人同袍指出他们训练中的错误,亲兵教官说话太快,他没太听懂,已经挨了两刀鞘了。他们开始学着说汉话,原本出自有矛盾的两个部落的年轻人也不再横眉冷对,反而开始勾肩搭背。他们开始不像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那般模样。

朱高煦吹着口哨溜达了一圈,这些年轻人并不敢靠近这位虽然穿着常服、但明显不是常人的人——毕竟汉人亲兵教官的头头就恭敬地跟在这人身后。

“王爷,这二公子交待的事情太让咱们为难了!”名叫李远的汉王亲兵正在和朱高煦抱怨,他被派来负责第一批新兵的训练。

“什么事儿为难?”朱高煦斥道,“你们不是在同袍中以读书识字沾沾自喜么?怎么,让你们教这些人写字你们还开始敝帚自珍了?”

“不是小的敝帚自珍。”李远苦笑道,“我们这几个说读书识字,也就和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莽汉比一比,又不是饱读诗书的夫子。自己写出来的字还和螃蟹爬一样,怎么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