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认了个妹妹

时光在布耶纳村的宁静中流淌，转眼已过三年。

这一年，鲁迪乌斯成功掌握了中级魔法——水炮术。初次尝试的威力远超预期，一道粗壮的水柱咆哮而出，瞬间在二楼房间的墙壁上轰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木屑纷飞，尘土弥漫。

出乎意料，赛妮丝和保罗并未苛责鲁迪。赛妮丝甚至惊喜交加，第二天就催促保罗去镇上发布聘请家庭教师的委托。“鲁迪的天赋绝不能埋没在这乡下！”她的话语里满是骄傲。

“哥哥明明也很厉害……”鲁迪乌斯似乎想将父母那沉甸甸的期待分些给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瞬间，四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心中警铃大作。清静！我追求的是不被注意的清静！况且，除了那次在他面前随手演示，我再未显露过魔法。

“我不会魔法，”我斩钉截铁地否认，语气带着孩童特有的无辜，“我没有天赋，鲁迪你别瞎说。”

保罗看看我，又看看鲁迪，最终挠了挠他那头褐发：“紫星的剑术倒是很有样子。以后就跟着我好好练剑吧。当然，鲁迪，剑术你也得学。”保罗对剑术有着近乎执着的信仰。魔法可能失效，但握在手中的剑永远可靠——这是他保护家人的最后一道防线。

“知道了，爸爸。”鲁迪乌斯应道，眼中闪烁着对“魔剑双修”的憧憬。

我沉默点头。鲁迪在魔法上的确天赋异禀，但强壮的身体才是一个法师真正的根基。脆弱的法袍下藏着孱弱的躯体？这在哪个世界都是致命的弱点。一旦被近身，缺乏应对经验的法师，结局往往只有死亡。

翌日下午，敲门声响起。门外站着一位娇小的访客——身高不足一米六，一头如深海般的蓝色短发。她叫洛琪希·米格路迪亚，接下了家教的委托。

家中房间有限。于是，我这个“前任单间住户”被无情地“流放”到了鲁迪乌斯的房间。看着莉莉雅麻利地将我原本的房间收拾出来，迎接那位蓝发的小老师，我心里对这个“不速之客”平添了几分“怨念”。单人间变双人房，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洛琪希与保罗夫妇寒暄过后，便带着兴奋的鲁迪乌斯到院子里进行能力测试。而我，则被分配了一个光荣任务——将洛琪希的行李搬上二楼新居。赛妮丝和莉莉雅在厨房忙碌，保罗大爷自然是袖手旁观。

将那个略显沉重的箱子放在收拾好的床上，我转身下楼。客厅里，保罗正擦拭着他的佩剑。

“紫星，”他抬头，语气带着试探，“真的不再考虑学学魔法？我可以跟洛琪希说说，让她一起教你和鲁迪。”

“不想。”我的拒绝依旧干脆。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虽有独特之处，但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与其耗费时间在“花”上，不如专注于用剑术和锻炼来夯实身体的“地基”——这具幼小的躯壳，需要更强大的容器。

“好吧。”保罗看出了我的坚决，不再勉强。毕竟在这个世界，剑与魔法，择一精通便足以立足。“不过，”他话锋一转，神情认真，“魔法的基础理论你必须跟着学。以后行走在外，遇到魔法师对手，至少要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路数，怎么应对。这是保命的知识。”

我凝视着保罗。此刻的他，不是那个大大咧咧的乡下骑士，而是一个真心为儿子未来忧虑的父亲。这份关切，无法轻易拒绝。我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作为家中的长子，我并未感受到父母刻意的偏袒。我和鲁迪拥有同等的关爱与资源。但相处日久，家人都能感觉到我们兄弟的迥异。

我行事慢条斯理，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甚至……暮气沉沉，像在提前体验养老生活。鲁迪则充满少年的蓬勃朝气，对万事万物都干劲十足。

赛妮丝和保罗察觉了这份差异，却选择了包容。毕竟，我们的行为处事都带着超越年龄的“懂事”，从未给他们添过麻烦，这已让他们省心不少。

傍晚，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为洛琪希接风洗尘。温暖的灯光下，一家人与新成员围坐，食物的香气暂时冲淡了生活的琐碎。

夜深，双人房里，我和鲁迪各自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哥哥，”鲁迪乌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长久以来的困惑，“你明明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学魔法？洛琪希老师教的东西，你好像一听就懂。”

“鲁迪，”我望着天花板，反问，“对于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你会特意再去‘学习’它走路的方式吗？”

“会啊！温故而知新嘛。”

“魔法不是书本上的知识，它不需要‘温故’。”我平静地解释，“魔法的本质，是用魔力去‘实现’你的‘想象’。在这个世界，魔力近乎万能。理论上，只要你拥有足够的魔力，并能清晰地‘想象’出结果，你就能做到任何事。”

“任何……事？”鲁迪乌斯的声音充满了震撼和一丝茫然。

“当然。”

黑暗中，鲁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小小的脑袋显然还无法完全理解这“想象即现实”的宏大概念。

随后的日子，鲁迪乌斯几乎成了洛琪希的小尾巴，全天沉浸在魔法的海洋里。而我，则维持着“懒散”的节奏：睡到自然醒，下午准时出现在院子里，跟随保罗练习剑术。

起初，保罗只打算让我做些简单的体能训练。然而，我展现出的“剑术天赋”让他瞠目结舌。任何剑招，无论繁简，只需他演示一遍，我就能分毫不差地复现。短短半天的训练效果，远超常人苦练数日。保罗时常对着空气“抱怨”，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有个天赋这么妖孽的儿子，当爹的压力好大啊！”那副凡尔赛的嘴脸，让我只想翻白眼。

到了晚上，我和鲁迪会跟着洛琪希学习常识和魔法理论。课堂上，鲁迪听得聚精会神，我则常常神游天外，或者干脆……打瞌睡。

“紫星！”洛琪希无奈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头顶被揉搓的触感，“再打瞌睡，小心斯佩尔多族把你抓走当枕头哦！”

我迷迷糊糊地推开她的手，嘟囔着：“老师，会长不高的……”

“讲完了？”我打了个哈欠，看向两人。

“讲完了。”鲁迪回答。

“哦。”

于是，我们俩被气鼓鼓的小老师“请”出了房间。

时光飞逝，洛琪希来到格雷拉特家已近两年。今天，是我和鲁迪乌斯的五岁生日。

在这个国家，生日并非年年庆祝，但五岁、十岁、十五岁这三个重要节点，家人会郑重地赠送礼物。五岁，是迈向童年的第一步。

保罗率先拿出了礼物。我和鲁迪各自得到了一对剑：一把沉甸甸、开了刃的实心短剑，对五岁孩童来说分量十足；还有一把轻巧的木剑。

“男子汉心中必须有一把剑！”保罗开始了他的演说，神情激昂，“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剑就是……”

我和鲁迪面带微笑，耐心听着父亲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骑士宣言”。最终，赛妮丝一句简洁的“太长了”终结了他的慷慨陈词。保罗只能讪讪地总结：“咳，总之……非必要时刻，收好它。”

接着是赛妮丝。她温柔地将一只造型古朴的银质耳坠放在我掌心，又递给鲁迪乌斯一本厚重的《植物辞典》。随后，她将我们兄弟俩紧紧拥入怀中，温暖的怀抱带着母亲特有的馨香。

最后是洛琪希。她递给我和鲁迪一人一根约三十厘米长的木制法杖。杖身朴素，顶端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红色魔石。

“这是前几天赶制的。”她有些歉疚地对鲁迪说，“按传统，师傅应该亲手制作法杖送给能掌握初级魔法的弟子。卢迪你早就掌握了，是我疏忽了，非常抱歉。”然后，她转向我，板起小脸：“紫星，虽然你没跟我学施法，但我的课你也没少‘听’（加重语气），也算我半个弟子。这根法杖拿着，以后上课……不许再睡觉了！听见没？”

第二天，鲁迪乌斯也加入了剑术训练的行列，不过主要是以挥剑锻炼体能和协调性为主。当他看到保罗一剑劈开庭院里用来练手的岩石时，眼中瞬间迸发出崇拜的光芒。他缠着保罗要学那招“开岩斩”。

可惜，保罗是个出色的剑士，却是个蹩脚的老师。他只能一遍遍重复动作，嘴里念叨着“咔地踩稳！腰发力！唰的一下！！就这种感觉！懂了吗？”那笨拙的教学方式，看得我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

晚上，鲁迪还不死心地问我那招的诀窍。

“别想了，”我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那招你现在学不会，基础差太远。”保罗挥剑时周身缠绕的“斗气”，本质是魔力的另一种运用形式。而鲁迪的身体，目前似乎只对“纯粹魔力”有亲和力。除非他能洞悉魔力本质，否则“斗气”的大门对他暂时关闭。最终，鲁迪也只能在屡试屡败后放弃。

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一次晚餐时，洛琪希忽然宣布要对鲁迪乌斯进行毕业考试。餐桌上瞬间安静下来，离别的不舍悄然弥漫。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

翌日清晨，洛琪希带着鲁迪，骑着保罗的宝贝骏马向东而去。那天下午，村子东边天际传来沉闷的雷鸣，气流变得紊乱，厚重的乌云翻涌汇聚，隐隐有庞大的魔力波动传来。我站在院中，遥望着那片风云变幻的天空，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能量激荡。

傍晚时分，两人风尘仆仆地归来。

第三天清晨，朝霞初染。一家人站在村口的大路旁，为洛琪希送行。晨光中，那个娇小的蓝发身影显得格外清晰。临别前，洛琪希将一个精致的吊坠郑重地挂在了鲁迪乌斯的脖子上，深深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转身，踏着晨露，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的单人间，终于物归原主。

洛琪希的离开，仿佛打开了鲁迪乌斯身上的某种开关。他变得活跃起来，经常往外跑。有时想拉上我，都被我一口回绝：“与其出去累成狗，不如在家躺成佛。”这是我的至理名言。

不久，鲁迪在外面交到了朋友。保罗打趣地告诉我，是村里猎户家的“男孩”，叫西路弗。“瞧瞧你弟弟，目标都找好了，你这当哥哥的还在家‘躺成佛’呢！”他揶揄道。

我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谁家当爹的盼着儿子出门是为了“沾花惹草”的？这像话吗？

终于有一天，鲁迪乌斯找上了我，扭扭捏捏地提出请求，想让我教他些新奇的魔法。我本想拒绝，但架不住他那句百转千回、带着颤音的“我的好哥哥~~~求你了~~~”。瞬间，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停！打住！”我连忙捂住耳朵，“陪你去！但条件——以后不许再用这么恶心的腔调说话！”

“一言为定！”鲁迪答应得异常爽快，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啧，感觉被这小子套路了。

我们来到村边那棵熟悉的老树下。树荫里，坐着一个身影——绿色短发，身形纤细，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感觉。

“西路弗！”鲁迪远远地招手。

那身影闻声抬头，看到鲁迪时露出笑容，目光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明显的好奇和一丝紧张。

“这是我哥哥，紫星·格雷拉特。”鲁迪介绍道，又转向我，“哥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朋友，西路弗。”

“你好，西路弗。”我点头致意，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对方身上扫过。

“你…你好。”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羞怯。

“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笑了笑，眼神在鲁迪和这位“西路弗”之间意味深长地来回扫视。这目光让“他”更加局促不安，下意识地往鲁迪身后缩了缩，小动作暴露无遗。有趣。

“好了，鲁迪，”我收回目光，“不是要学魔法吗？想学什么？”

鲁迪乌斯茫然摇头。

我看着眼前辽阔的草地，灵光一闪：“土系魔法，有兴趣吗？”

“土系魔法？”鲁迪和“西路弗”同时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空气中无形的魔力开始汇聚，地面细微的尘土沙砾仿佛受到召唤，旋转着凝聚到我掌心，迅速形成一块粗糙的岩石。但这仅仅是开始。在我的意念操控下，岩石仿佛拥有了生命，开始变形、塑形——棱角被磨平，四肢被拉出，头部被雕琢……眨眼间，一个仅有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身披岩石甲胄的微型战士出现在我掌心！

“魔法的上位应用之一，造物魔法。”我操控着岩石小人，让它做出劈砍、格挡、跳跃等动作，动作流畅，关节处魔力流转。“这是土系造物的分支，岩土傀儡。特点嘛……岩石般的防御，受伤了可以用泥土碎石快速修补。魔力不足时，直接就地取材也行，当然，防御力会打点折扣。”

“哇——！”

“哇！好厉害！”

两声惊叹同时响起，鲁迪和“西路弗”的眼睛都瞪圆了。

“哥哥！我要学这个！”鲁迪乌斯兴奋地指着小战士喊道。

“那个……我，我也想学！”绿发“少年”也鼓起勇气，小声但坚定地说。

“行，今天就教这个。”这岩土造物在我浩瀚的魔法库中不过是基础把戏，教教小孩正合适。

“第一步，先用魔法制造出一块岩石。”我下达指令。

“……”

“……”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尴尬。

“哥哥……我们不会。”鲁迪乌斯挠着头，讪讪地说。

“……”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尤其是鲁迪。“水球术你玩得飞起，现在告诉我不会造块石头？”一股无名火蹭地冒起，我毫不犹豫地一个爆栗敲在鲁迪脑门上，“我当初跟你说的魔法本质都喂狗了？！”作为曾经的导师，这种“愚钝”简直是对我职业素养的侮辱！

“那……那个，”绿发“少年”怯生生地开口，试图维护鲁迪，“我……我也不会……还有……能不能……不要打鲁迪……”

我看着一脸委屈的鲁迪和替他求情的“西路弗”，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听着，”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魔法的本质就三件事：第一，在脑子里清晰地想象你要的东西——比如一块石头，它长什么样？多大？第二，想清楚你要它干什么——是飘着？还是砸出去？第三，给它足够的魔力去实现这个‘想象’！明白了吗？”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浅显的描述了。

鲁迪和“西路弗”再次对视一眼，犹豫着，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大气都不敢出。那眼神，分明是怕我再动手。

唉……我心中长叹。算了，强扭的瓜不甜，自己摸索的教训才深刻。“行吧，你们先自己琢磨着试试。”我挥挥手，决定暂时放弃填鸭式教学。

走到树荫下，准备躺下享受我的“佛系”时光，目光扫过那绿发身影，一个念头闪过。早上鲁迪那声“好哥哥”的杀伤力需要点清新剂中和一下。

“对了，西路弗。”我开口。

“啊？怎么了？”对方立刻像受惊的小鹿，又往鲁迪身后缩了缩。

“以后，你也叫我‘哥哥’吧。”我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

“诶？！”

“哥哥？！为什么？！”鲁迪也惊叫起来。

“女孩子叫‘哥哥’，听着顺耳。”我轻描淡写地揭穿，满意地看着两人瞬间石化的表情。

“………………”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加了个筹码：“来，叫声哥哥听听，有好东西喔。”虽然我的笑容可能因为“好东西”三个字显得有点……不那么纯良。

绿发身影——希露菲叶特（内心已确认），看看鲁迪，又看看我，小脸憋得通红，终于用细若蚊呐、带着颤音的声音叫了出来：“哥……哥哥。”

“嗯~~”我满意地眯起眼，果然比鲁迪那家伙叫得舒心多了。我伸出手指，对着希露菲虚点一下。一道柔和、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瞬间笼罩她全身，一闪即逝。

“一点小祝福，”我解释道，“遇到危险时或许能帮你挡一下。另外……附带点加快魔力恢复的效果。”

希露菲显然立刻感受到了体内魔力流转变得顺畅了一丝，紧张感消退不少，脸上露出惊喜：“哇！谢谢……谢谢哥哥！”（效果感知让接受更自然）

“哥哥！我也要！”鲁迪乌斯立刻凑上来，企图故技重施。

“打住！”我立刻竖起手掌，嫌弃地推开他的脸，“这是给妹妹的见面礼，弟弟……靠边站。”

“小气鬼！”鲁迪不满地嘟囔。

没再理会他的抗议，我往树下的草地一躺，惬意地眯起眼：“行了，你们俩，练习去吧。我在这儿……监工。”嗯，以后晒太阳睡觉的地方，又多了一个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