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看守所后一个半月，有天晚上十点左右进来个犯人，抱着铺盖进来的，直接上去就把二板踹下去了，放下铺盖我才认出来，原来还是个熟人，我们那边的，我管叫四叔，总跟我小舅儿一块玩的，确实是个狠人，拿枪干人的主儿，命好，关系也硬！没打死打伤过人，哪回多少都判，最短半年，最长两年，罪名都差不多，除了私藏枪支罪或就是私藏弹药罪，要么就是寻衅滋事罪，好像不是九五年就是九六年开始全面禁枪了。我们小时候那会儿农村，双筒、五连儿，还有打麻雀的汽枪，我发小儿张扬那会儿还有一把，打4.5铅弹的，后面也上交了。我碰上他这回五进公了。见到他看到我，我就叫了声：“四叔，又进来啦”。我这一句愣给他和刚哥逗笑了。他说：“小逼这回还折腾不，前几天跟老五喝酒，他还提你呢”。老五就是我小舅儿，我说：“不折腾了，一回就够了”。小六儿上去给四叔收拾被子，后面管教也说话了，就直接睡觉了。

四叔来了之后，我就更滋润了，没过一星期，管教就把刚哥调到八号当管号去了，四叔当了我们这号的管号，直接让我去了二板。后面好些事情我才知道。其实像四叔这脾气的，是看不上刚哥这样的人，别看他五进公，从来不偷不抢，哪回都是和流氓打架进来的，家门口从不欺负人，对我们这帮小的也没架子。对邻里街坊也都客气。他自己有几辆小公共汽车，也有关系，自己跑公交线，八零后的应该都有印象，那会儿路上小公共特别多，而且经常因为抢客人打架闹事，谁车要被扣了，他两条烟就能给要回来。他问我说，刚子是不是切你钱了，我没明白，他说家里给你存的钱呢，我说都给刚哥那统一花呢，他说扯蛋，你吃啥花啥抽啥了，你还记着有多少呀。我一细想也是，诈骗进来的，脑子就是特么的好使。我这样式的卖了还给人数钱呢！后面想想算了，为了几百块钱，也都是熟人，就劝了四叔，说我进来时刚哥对我也不错，就这样吧！要不他要找管教给要去呢！那会儿真听说在这看守所当号长的，每月不仅不用上钱，还能给家拿三四千，应该是真事，但人家怎么操作的就不清楚了。小鸡儿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反正业务玩的贼溜。话说九六年的三四千，也不少了，我回归社会后，又读了两年成人教育，混了个专科毕业证，后面二零零二年参加工作，一月也才三千块钱

自从四叔当了号长以后，这屋明显更舒服了，唯一就是四叔脾气太暴躁，动不动就打人，对我和狗子还好，小六儿有时都挨两脚，四叔这人脾气直，要是看谁好，那就是对谁好，要是看不上眼的，遇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找茬儿也要想办法干人家。我说这屋舒服，就是谁家上钱了，上交四叔那，他也不要，本身他也确实有钱，有点儿眼力价儿的都是采买了东西送给他，他看上的就留点儿，别的也不多要，总之就是这号的犯人生活水平直接提了一个档次，毕竟一个号三十几人，大多数都有人管，上钱的还是多数，自从四叔来了之后，我就没花过一分钱了。也不用吃窝头了，烟也抽上希尔顿了，四叔有路子，能搞来这些，不像刚哥那会儿抽烟就没抽过整根的。我说把钱放四叔那，他说自己留着下劳改队花吧，又问了我年龄，我说还差四个月就到十八岁了，他说你小逼这回怎么也得两三下，去哪都踏实待着，到新地方了，多听多看少说话，别讨人嫌，要么没熟人容易吃亏，我说不会，我这点儿眼力价儿还有，四叔这回又半年，他也习惯了，估计拿这当家了，时不时就回来看看，反正这里还有人伺候，无非就是花点儿钱。

我中间这段时间也滚过大板了，正式填写了刑拘大票，所谓的滚大板就是你被拘留后，公安局，要留下你的指纹，这个有点麻烦，十个指头每个都要按指纹，手掌也要按，然后就是全部的，按完后签字，以便留下档案，以后如果你再犯事利于公安找你，根据你的手印可以很好的确定是不是你作案

填了刑拘大票后，我就彻底不幻想了，知道也出不去了，把头发也剃秃了，等着判刑下劳改队。四叔说如果要是时间短就托托关系留看守所，混个一年就回家了，要是时间长，就下劳改队吧，最起码吃的方面要比看守所好，人也不至于待废了。看守所确实熬人，除了每天上午去风圈放风以外，基本上就是四面墙带天窗的小屋子了，整天见不到太阳，长时间睡地上和睡厕所边上的更惨，身上好多长大疖子的，每周四看病，拿点儿硫磺软膏，抹了用处也不大，其实在看守所，我是整整待了七个月，说实话，没受啥罪，先是遇上刚哥，后面四叔直接接管，风圈里活动打闹不算，还真就一下没挨过，感觉跟做梦一样不真实，其实不管在监狱还是看守所，懂点儿事，多少也好些。四叔来了之后，我更自由了，没事闲的无聊，就问别的犯人案子打发时间，各种奇葩案子和人的见的太多了。比如有那强奸进来的，进来之后怕挨揍，不敢说实话，瞎说案情的，法院判决书下来暴露了，人缘好的还好，最多大家就是笑话几句，人缘不好的，挨打挨整的更惨。不过花儿匠确实招人不待见，这里面管强奸犯花事儿进来的，都叫花儿匠，除了这个罪的，基本上大家都那回事。

从这小屋里就能看出一个人混的大概怎么样，老话说的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耙耙，能混的人，到哪都错不了。

从四叔和刚子这俩人的为人，基本上就能看出来人缘的好坏了，四叔再浑，家门口名声也是好的，刚子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人，交不到贴心朋友。一辈子，只有敢作敢为，一生中，唯有敢做担当。才有成事的可能！四叔虽然没啥文化，但道理比谁悟的都彻，心里明镜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