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蜃楼血宴
蜃楼宝船的龙骨发出幽蓝荧光，百里青阳抚过船舷上的凿痕——那些并非刀斧所致，而是《山海经》记载的蛊雕利齿留下的印记。姜璃指尖划过舱壁的禹王治水图，突然在某处停顿：“看这处暗记，大禹当年斩的并非相柳，而是...“
惊雷炸响，海图上的烛龙纹突然游出纸面。魔宗长老的血幡卷起千重浪，浪中浮沉着儒圣殿弟子的残破典籍。“天地有正气！“白须儒生挥毫泼墨，《春秋》经文凝成金戈铁马，却在触及血浪时被腐蚀成黑烟——那血水中混着文鳐鱼的蚀魂毒。
九首相柳破海而出的刹那，蓬莱仙岛九层玉台同时奏响编钟。最左侧蛇首喷出毒雾，百里青阳以佛珠布下《药师经》结界，琉璃佛光却在水雾中折射出记忆碎片：姜璃跪在祭坛前，将青铜刀刺入自己心脏，血溅在鼎耳饕餮纹上的画面。
“坎位，玄冥真水！“姜璃的声音穿透迷雾。百里青阳并指斩断右侧喷火的蛇首，伤口处却涌出星砂，砂粒在空中拼成“癸卯年惊蛰“的殄文。最中央的蛇首突然幻化成姜璃面容，吐出轩辕皇族的古语：“第十世器灵，该归位了。“
玉台顶端的青铜鼎迸发青光，七十二盏优昙灯映出骇人真相——鼎内浮沉的不仅是豫州鼎残片，还有三百枚刻着“百里“二字的命牌。蓬莱岛主骨杖轻点，命牌中飘出缕缕残魂，竟都是百里青阳前世的模样。
“你以为救你的是圆觉？“岛主撕下脸皮，露出布满昆仑雪虱的真容，“那老和尚用佛珠吸你十年阳寿，就为养肥这具容器！“他掌心腾起的九幽玄火中，赫然浮现圆觉密室——墙上挂满记录百里青阳日常的冰镜，每面镜子都连着根没入虚空的雪莲根须。
姜璃突然捏碎心口优昙婆罗花，往生烛的火光吞没半个玉台。在时空扭曲的刹那，百里青阳看见星砂凝成的《山海经》展开新篇章：“相柳，轩辕帝女化身，镇九幽于鼎，历十世劫而复生...“残页飘落处，蜃楼宝船正在解体，每一块蛟龙骨都化作锁链缠向他的手腕。
当黑暗吞没意识时，百里青阳听见两个姜璃的对话。水晶棺中的女子轻抚冰棺：“再有三次轮回，你就能彻底取代...“现世的姜璃却斩断一缕白发：“我偏要逆这天命，哪怕魂飞魄...“
蓬莱岛的晨雾浸着血腥气。
百里青阳站在宝船甲板上，望着海面下穿梭的阴影。那些长着婴孩面孔的文鳐鱼正在啃食船底，鳞片刮擦声混杂着含糊不清的呓语——昨夜子时，他亲眼看见姜璃将半壶昆仑雪莲粉倒入海中，引来这些《山海经》记载的食梦妖物。
“这艘蜃楼宝船是用蛟龙骨打造的。“姜璃倚着桅杆，指尖缠绕着从文鳐鱼身上扯下的银丝，“闻到龙髓香了吗？蓬莱那些老东西在催命呢。“
话音未落，船首的青铜夔牛像突然睁眼。牛角迸发的雷光劈开迷雾，露出百里外漂浮的仙岛。岛中央九层玉台直插云霄，每层都悬着百丈长的锁链，锁着《山海经》异兽的骸骨。最顶端的应龙骨架口中，衔着块刻满殄文的青铜残片。
“豫州鼎的左耳。“百里青阳心口血印隐隐发烫，“他们竟将鼎器残片喂了死灵龙。“
宝船靠岸时，七十二具青铜傀儡踏浪而来。它们眼眶中跃动的不是烛火，而是冰封的童男童女魂魄——正是三日前长安城孔明灯里消失的那些孩子。姜璃突然甩出软剑刺穿为首傀儡的咽喉，扯出的不是机簧，而是半截染血的银镯。
“癸卯年惊蛰生人的命锁。“她碾碎银镯，里面掉出片昆仑紫玉参的残渣，“蓬莱用这些孩子养鼎。“
玉台脚下，魔宗血幡与儒圣殿的春秋笔阵已杀作一团。百里青阳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昆仑墟首徒萧沉舟正在用文鳐鱼血绘制阵图，他道袍下露出的脚踝上，文着幽冥渊的彼岸花纹。
“小心！“姜璃突然拽着他滚向礁石。方才站立处的沙地爆开巨坑，钻出条九首巨蟒。蛇瞳里映出的却不是两人倒影，而是十年前覆灭的百里府景象：父亲正将玉匣交给戴斗笠的姜璃，祠堂梁柱上悬着三百具枯骨。
“相柳分魂。“姜璃咬破舌尖在虚空画符，“它们吞了你的记忆！“
巨蟒其中一个头颅突然口吐人言：“青阳吾儿，到爹爹这来...“竟是观星阁主的声音。百里青阳的佛珠骤然收紧，十八颗菩提子炸成金粉，在空中凝成《楞严咒》梵文。巨蟒在佛光中扭曲，鳞片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分明是乱葬岗那些傀儡的部件重组而成。
玉台顶端传来编钟鸣响，七十二盏青铜灯同时亮起。灯芯里燃烧的优昙婆罗花让百里青阳头痛欲裂，他看见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个冰冻的“自己“，那些前世身正在撞击冰层。
“开始了。“姜璃突然割开手腕，将血抹在他眉心，“蓬莱要用千世轮回镜炼化你的魂魄。“
玉台第九层，青铜鼎中沸腾的不是金汁，而是凝成实质的星砂。蓬莱岛主手中的骨杖，赫然是用冰尸的脊椎炼成。当百里青阳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鼎中浮出块青铜残片——正是寒潭底刺入他前世身心脏的那枚。
“豫州鼎右耳。“岛主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之音，“加上你怀中的左耳，就能唤醒鼎中沉睡的巫族大祭司。“
姜璃突然甩出软剑刺向星砂，剑身却在触及鼎沿时寸寸断裂。她踉跄着呕出黑血，发间优昙婆罗花迅速凋零：“鼎里...是相柳真身...“
百里青阳怀中的鼎耳突然飞入星砂，两片残器拼合的刹那，鼎身饕餮纹睁开竖瞳。砂浪中浮现的巨影让天地变色——九首蛇身的相柳真魂盘踞云层，每个蛇首都衔着块青铜鼎碎片，最中央那个蛇首的面容，竟是姜璃的模样。
“原来你才是最后的祭品。“岛主骨杖指向呆立的姜璃，“巫族圣女用十世轮回温养相柳神魂，今日终于...“
话音未落，姜璃突然捏碎心口优昙婆罗花。漫天星砂突然倒卷，相柳真魂发出痛苦的嘶吼。她七窍流血却笑得癫狂：“老匹夫，可认得这个？“掌心托着的，正是幽冥渊至宝往生烛。
百里青阳的佛珠突然自动重组，十八颗染血菩提子拼成往生阵。他看见阵眼处浮现师尊圆觉的残魂，老僧眉心剑痕正溢出昆仑雪莲汁液——与姜璃此刻吐出的黑血同源。
“快走！“圆觉残魂突然抱住岛主，“青阳，去昆仑墟禁地，那里有...“爆炸的强光吞没玉台时，百里青阳被姜璃拽着跳入鼎中。
失重感中，他看见星砂凝成《山海经》全文，其中“相柳“词条正在改写——“九首人面，蛇身而青，轩辕帝斩其首，葬于九嶷山下...“
再次睁眼时，他们跪在昆仑墟祭坛前。百里青阳的乌发尽白，怀中姜璃的心跳微弱如风中残烛。祭坛中央的冰棺里，躺着个与他面容相同的男子，双手交叠处放着柄刻满殄文的青铜刀——刀柄镶嵌的，正是圆觉大师的佛珠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