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之壁与我喜欢你
挂断电话，花少棠坐在沙发上，杵着脸想了很久。
落地窗外是城市里千家万户的灯火。
邻居家传来了铁锅翻炒的声音，还有女人喊着孩子吃饭的声音。
花少棠看了看那些房子窗格里亮着的灯光，又看了看没有开灯的玄关。
那里多了一双鞋子，是玉城千椿的小皮鞋。
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吗？
花少棠这样问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
有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他都以为自己是喜欢的。
其实不是，他只是做到了习惯。
“kaidō，吃西瓜。”
玉城千椿在他身旁坐下，将切好的西瓜放在了茶几上。
花少棠回过神来，看向一旁的少女。
“啊呜~”
少女眼眸清澈，拿着叉子，一脸幸福地吃下一小口西瓜。
见花少棠盯着自己看，又眨巴着眼睛，有些懵懂。
“呵呵~”
花少棠忍不住笑了笑，拿起西瓜尝了一小口。
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开心。
你啊，一定是不喜欢一个人生活的。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嘴硬着，说自己过得很好呢？
“kaidō，你是不是不开心?”
玉城千椿将手机递到了他面前。
她从花少棠和爸爸的通话里听到了很多，知道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没有。”
花少棠摇了摇头。
“骗人，明明就有。”
玉城千椿皱了皱精巧的小鼻子，微微鼓着腮。
“没有骗你。”
花少棠柔声说道。
“刚刚是有一些，但是现在没有了。”
在玉城千椿坐在他身旁的时候，花少棠的心情就突然变得很好了。
心里堆积的那些阴郁都一扫而空，又充满了干劲和力量。
“是不是和叔叔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玉城千椿小声问道。
“不算不愉快吧。我和爸爸之间存在着太多代沟。”
“在他的世界里，有很多东西，以我的认知无法理解。”
“在我的世界里，也有很多他无法理解的痛苦。”
花少棠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然后打了一个比方。
“就像eva里面的AT力场，这么说你能够理解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中二，但我觉得AT力场是真实存在的。”
花少棠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AT力场，也就是心之壁，意思是将自我意识与他人的自我意识分割开的一堵墙。
表现在人类无法完全互相理解，从而彼此排斥。
在主流心理学中，AT力场指当一个孤独症患者在身体或精神上感到对他的亲近时，如果接近者没有被他所认可，他将会恐慌而产生抗拒。
孤独久了的人突然被温暖就会不知所措，就好比在寒冷的深水区生存的鱼无法在温水区生存。
听到花少棠这么说，玉城千椿拿起了吃西瓜的叉子，对准了花少棠。
“朗基努斯之枪!”
根据eva里面的设定，想要破开心之壁，需要另一个心之壁的中和，或者朗基努斯之枪。
“啊啊啊！同步率400%了!”
花少棠也很是配合，捂着脸倒在了沙发上，模仿着二号机的AT力场被贯穿的样子。
“哈哈哈！”
两人又一齐笑了起来。
玉城千椿倒也不嫌弃他幼稚。
“kaidō，吃西瓜。吃了西瓜，心情就会好了。”
她说着，拿起朗基努斯之枪叉了一块西瓜喂到了花少棠嘴边。
花少棠注视着她的眼睛，良久，张了张嘴，想着自己应该对她说什么。
“阿里嘎多。”
这个时候，他想学日语的心情变得更加强烈了。
如果他会很多日语，应该能更好地表达他现在的感情吧。
玉城千椿眯着眼，温柔地笑着。
两人盘着腿，一起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看着电视。
“这是我第二喜欢的动漫，但是只看过一遍。”
见玉城千椿在电视上调出了《秒速五厘米》，花少棠轻轻笑了笑。
新海诚的作品，花少棠看的第一部就是《秒速五厘米》，最喜欢的也是这一部。
《言叶之庭》，花少棠也觉得不错，可能因为他是足控，加了不少分。
《你的名字》还行，但是被营销过了，评分其实偏高。
《天气之子》，花少棠不太喜欢，画面虽然精美，但是剧情差劲。
最新的《铃芽之旅》还没有看，所以不评价。
“kaidō，那你最喜欢的动漫是什么?”
玉城千椿有些好奇。
“宫崎骏的龙猫，我喜欢龙猫的笑容。觉得它特别的可爱，肉乎乎的，像一张移动的床。”
花少棠不假思索。
“那我们看龙猫吧。”
玉城千椿皱了皱琼鼻，在电视上找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龙猫的资源，于是有些失落。
“欸?怎么没有?”
“没关系啦，就看秒速五厘米也可以。”
花少棠安慰道。
“好!”
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往花少棠身边挤了挤，和他紧紧挨在一起。
第一话樱花抄，开篇就是樱花飘落的季节，画面很美。
“樱花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
贵树和明里因为转学，在图书馆相识，彼此互相吸引，也因为转学而分开。
在分开前往更远的地方之前，两人约好了在车站见面。
但是因为下雪的缘故，电车发生了晚点与停运，导致贵树错过了约定的时间。
贵树为了和明里见面，在雪中奔跑的样子，还有明里在樱花树下撑着粉色的伞，遮住樱花雨的样子，对花少棠触动颇深。
到达岩舟车站候车室时，贵树发现明里依然在等着他。
候车室内，贵树吃着明里做的茶点，其后与明里一同前往其信中所提到的樱花树，并在树下交换了初吻。
那天晚上，两人在田边的仓库休息了一晚。
次日，贵树乘坐早上的第一班电车离开，明里隔着电车的玻璃窗和他告别。
再往后，就是长达十三年的漫长时光，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无限远。
故事的最后，贵树与明里擦肩而过，回眸的一刻，飞驰而过的电车阻拦在了两人之间。
那辆电车像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漫长人生，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待到那辆电车离去，贵树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人，于是也笑着释怀，转身离开。
“kaidō，假期结束，我就要回国了，你到时候会不会想我啊?”
玉城千椿有些担心，她回国后和花少棠渐行渐远，就像明里和贵树那样。
“会的，一定会想你的。”
花少棠不假思索。
会不会去日本，花少棠无法给她肯定的回答。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会想她。
“在你来我家之前，我都不去厨房做饭的。”
“我每天都是睡到中午十二点起床，每天都会熬夜。”
“但是你来了之后，我得给你准备早餐，所以每天早上都会起得很早。”
花少棠回复道。
“欸?真的吗?”
玉城千椿觉得花少棠应该是生活非常自律的人才对。
“真的，等你回国了，我应该会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一个人生活很没劲，我总是不想承认这一点。”
“直到你来了这里，我必须得承认了，一个人吃饭没有两个人一起开心。”
花少棠很是认真地道。
玉城千椿像一块电池，让他这样颓废抑郁的人充满了活力。
“那……”
玉城千椿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去日本，但是她害怕从他那里得不到结果。
不止是语言和生活习惯的问题，还有历史和政治因素。
两国之间的仇恨太深了，民众也彼此仇视。
即便是美国这样的移民国家都排外严重，何况是日本这样的非移民国家呢？
况且花少棠内心也抵触日本的社会。
让他去一个自己无法融入的环境里生活，痛苦肯定多过快乐。
如果是自己留下来呢？
自己的身份，也会被这里的社会排斥的吧。
妈妈也还留在日本生活，她又不想和她分开。
玉城千椿耷拉着脑袋，不禁有些苦恼。
“怎么了？”
花少棠低着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
“只是一想到假期结束，我们见不到面，会有些难过。”
玉城千椿抿了抿嘴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吃不到荔枝，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想吃西瓜就吃西瓜，吃不到棠君做的饭，看不到熊猫。”
“这又没什么。”
花少棠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安慰起来。
“不是加了line吗？随时可以联系啊。而且寒暑假你可以再过来嘛。”
“等以后放假了，我也许会去日本旅行。”
“见面的机会很多呢。”
花少棠伸出手，准备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揉一下，但是看到她澄澈的眼睛，又笑着将手收回。
认识才不久的女孩子，伸手摸她的头发不合乎礼仪。
“抱歉，你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我忍不住想揉一揉你的头。”
“但是这样有些失礼。”
看着翻译软件上显示出来的话，玉城千椿莞尔一笑。
“对女孩子不能随便说可爱，我知道的，但我并不随便。”
花少棠解释着。
“你，就是有这么可爱啊。”
这一句是用中文说的。
玉城千椿眸中荡漾起水波，仰起脸来看着他，一脸期待。
花少棠看着她的眼睛，在翻译软件上打了这么一句话。
“你的头发乱了喔。”
玉城微微一怔，然后对着镜子照了照，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刘海。
小嘴撅着往上翻起，很可爱地吹了吹气，试图将刘海吹起。
花少棠左右看了看，心想着这时候要是有一把梳子就好了。
要是有梳子，他可以为她梳头发。
玉城千椿整理好头发，端详着花少棠的脸，突然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
“嗯?”
花少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
玉城千椿笑而不语，在line上发过去一个表情包，然后指了指他的手机。
花少棠点开看了看，只见她发过来一个动态图。
图里是一只手轻轻拍着柴犬的狗头。
“啊~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狗吧?”
花少棠顿时意会。
“嘿嘿~”
少女又眯着眼微笑，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小酒窝。
“kaidō，唱歌给我听。”
“你想听什么歌啊?”
花少棠又问她。
“吃醋。”
玉城千椿捧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可是我日语稀烂啊。”
花少棠的眼神看似无奈，实则宠溺。
“没有，你日语很好的!”
玉城千椿鼓励道。
“那待会儿，你不许笑哦。”
“嗯嗯!”
她连连点头，像是小鸡啄米一样。
“ki米嘎吗诶你子ki啊得一大hi多noko多~”
花少棠托着腮，轻轻唱了起来。
他唱得很认真也很用心，声音也是很好听的。
但是玉城千椿又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说好了，不许笑的呢？”
花少棠停了下来，没好气地道。
“果咩那塞，实在是太好笑了，我忍不住。”
玉城千椿捂着小嘴，笑得花枝乱颤。
“那你教我唱好不好?”
花少棠看着她，目光很是温柔。
他其实很想将这首歌学好的。
“嗨!”
玉城千椿点了点头，按照罗马音，逐字逐句地开始教他。
“ki mi ga ma e ni tsu ki a tte i ta hi to no ko to~”
花少棠唱得还挺像回事的，发音标准了很多。
“斯国一!”
玉城千椿听到了，激动地竖起了大拇指。
得到了来自女大佐的肯定，花少棠学得更加卖力了。
玉城千椿教得很用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微笑んでくれた顔も，怒った顔も愛しくて，仕方なかったよ~”
（你微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都可爱得无可救药。）
唱到这里之后，玉城千椿顿了顿，没有忘记后面的歌词。
“君の事が好きだよ。”
看着花少棠近在咫尺的脸，她有些脸红，避开了他的眼睛。
花少棠看着歌词，也明白了她会脸红的原因。
“ki mi no ko to ga su ki da yo~”
他跟着玉城千椿慢慢唱了起来。
有时候看窗外的灯火，有时候低下头看地板，还有时候抬起头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耳根慢慢变得滚烫，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ki mi no ko to ga su ki da yo~”
这一句，花少棠总感觉自己唱不好，来来回回唱了好几遍。
玉城千椿在一旁听着，偷偷地用眼睛观察着他，脸颊越来越红。
这一句歌词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畔重复。
关于要不要去日本这件事，花少棠没有说，玉城千椿也没有问。
以后的事情，都太遥远了。
花少棠也没有预想过和谁共度一生。
倘若天有道，两人命中注定要在一起。
就算玉城千椿回国了，花少棠也会漂洋过海去找她。
富士山不朝他走来，他就朝富士山走去。
如果天无道，偏要将有情人分离。
那便归去，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