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催眠
直到整场演出结束，那位赵太太和她的先生也没再出现。
夏妍熙看着前排那两个空位，思绪一直集中不到演出上去。下半场的演出是马勒的《大地之歌》，据说这是西方交响乐与中国唐诗的一次灵魂交融，她却听着听着就感觉睡意渐浓。
直到演出结束时大厅里热烈的掌声将她惊醒，她才尴尬的发现她竟然靠在苏烨的肩头睡着了。
“抱歉，我……”夏妍熙脸都红了，自己居然做出了在音乐会上睡着这种牛嚼牡丹的败兴之事。
“不是你的原因，我在你的饮料里加了一点点有安眠成分的药物。”苏烨的神情十分淡定。
“你加了安眠药？”回想起之前他问需不需要饮料，自己说不用的场景，夏妍熙突然有些难以接受，她的声音不觉高了几分贝，“可你之前都没有告诉过我！”
周围的听众正在散场，她的声音引起了一些人回头注目。
“如果我告诉你，你会喝下吗？”苏烨整理着被她压皱的衬衣，波澜不惊的问道。
自己会喝下一个男人下了药的饮料吗？夏妍熙有些犹豫。
“我们认为在休眠状态中接受α脑波音乐刺激，更有助于记忆功能的康复。”苏烨看着夏妍熙，在她愣怔的眼神中，一脸郑重道，“夏小姐，如果你真的想找回记忆，你需要足够信任我。”
“我没有不信任你……”
“可是，你却在潜意识中认为我想追求你，对你有所图谋。”
夏妍熙一愣，随即她矢口否认，“并没有，苏大夫你误会了。”
“对，是我误会了。”苏烨唇角微微勾起，“其实，是你想追求我才对。”
犹如一道白光刺入眼目，夏妍熙躲避般闭上了眼睛。他的笑容，总是这般耀眼刺目。
“你说你清楚记得车祸发生时的场景，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路口……”在夏妍熙的头晕目眩中，苏烨缓缓开口，“你并不是不记得了，你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那个路口转角，有一家私人诊所，我每周四下午会利用休息时间去诊所帮忙处理一些棘手的病例。出车祸那一天，你是来诊所找我……”
听到这里，夏妍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可是，记忆中……我以前并不认识你。”
“是的。你只是来寻找认识我的机会。”
“这，这怎么会？我不可能……”夏妍熙难以置信。
“你和朋友们在聚会上打了一个赌。”
“打赌？”夏妍熙有些不确定了，她确实很喜欢和人在聚会中玩打赌这种小游戏。她不是不会主动追男人，只是她一贯审美优先，而苏烨这样的，还不是那种让自己一眼就确定的人。
“赌你能用最短的时间引起我的注意。”
夏妍熙的脑子里依稀出现了一个画面：朗月星稀的夜晚，在一座音乐喷泉前，她举着香槟酒杯，与几个时尚圈的朋友喜笑颜开的聊着。
“你怎么知道打赌的事？”夏妍煕忽然问道。
“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苏烨嘴角噙笑，耐心的看着她。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想起来了，可是中间有些点连不起来……”夏妍熙望着苏烨，有些焦急道：“苏大夫，你直接告诉我吧！”
苏烨一脸犹豫，在夏妍煕的再次催促下，才缓缓开了口，“当时，我在巴黎留学。有天晚上，我被导师安排去杜乐丽花园接诊一名脑梗病人，因为走错了路，误入了你们的派对现场……”
“啊，我有点印象了，当时是时装周结束后的化妆舞会，大家都装扮成自己喜欢的角色，你拎着急救箱出现时，我们都以为你是COS的医生……”夏妍熙的记忆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
“因为要抢救病人，我拒绝了你说一起喝一杯帮你赢得赌注的提议……”苏烨停顿了一下，将夏妍熙肩头披散开的围巾整理好，脸上带着一丝无奈收回了话头，“直到去年你陪朋友来绿岛医院，我们又再次相遇。我不知道你们当时的赌注是什么，会让你对我当时的不配合耿耿于怀，时隔那么久都还念念不忘……”
“……”夏妍熙愣住了。
夏妍熙也不记得当时的“赌注”是什么了，但苏烨讲述的这些，她的脑子里都有依稀的印象，一帧帧的画面走马灯般在记忆中闪过。
“所以，我应该认为是你们的赌约还有效？还是你看上了我，想要追我？”说完了原由，苏烨笑问。
夏妍熙怔怔的望着苏烨，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当初的赌约不过是酒会上增添趣味的一个小游戏，怎么可能还有效期？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当然应该是后一个答案。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你……会怎样对我？”心中波澜起伏后，夏妍熙紧张问道。
“你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夏妍熙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Susan说得对，没有男人能禁得住你的诱.惑。”苏烨抿紧了嘴唇，停顿片刻后才又带着猎物放弃挣扎的语气道：“我也不例外。”
Susan，就是那个老用错口红色号的导诊护士。
夏妍熙莫名的觉得有些失落，原来她追求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可最后时刻两人的身份却变了，他成了她的主治医生。她脑海中有一帧十分清晰的画面：她躺在他的怀中，浓稠的血液将他的白衣染得一片猩红。
难怪自己一直执着的想要找回那段记忆。
听众们早已走光，除了舞台上还在收拾器乐的三五个乐队成员，诺大的音乐厅显得空荡又寥落。如同此刻夏妍熙的内心世界，记忆找回来了，大脑却依然空空荡荡。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苏烨拿过椅背上的西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站起身来。
夏妍熙跟着站起来，不料腿脚有些发软，她一个趔趄，栽进了苏烨的怀中。
“可能是药物的作用，要不要再坐一会儿？”
苏烨温热的吐息在夏妍熙耳畔萦绕，令她有些心慌。她还来不及回答，观众席这边的顶灯就开始渐次熄灭了。
“看来，还是得走了。”苏烨的手搂住了她的腰，用力带着她往出口走去。
他挺洁的白衬衣上有一股清新的皂香，混合着男子温热的体息，令她全身的细胞处于一种敏感状态。他扣在她腰肢上的手，隔着薄薄的真丝面料，传递着他的力量和温度。
这是一只指节修长的外科医生的手。
这只手，每一次翻转沙漏，都令她心跳和语速加快。
如今，这只手熨帖着她的身体，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温柔抚.摸。
这个想法，令她的身体不由得绷紧了一些。
“怎么，有不舒服吗？”苏烨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停下脚步耐心问道。
“没……没有。”
在停车场，苏烨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后，收回了那只扣在她腰上的手。夏妍熙觉得腰间陡然一空，连心都变得空荡了。
“苏烨，医生能和自己的病人谈恋爱吗？”鬼使神差的，她突然开口问道。
正往驾驶室走的苏烨，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来，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当然不能。”
“为什么？”
“有违医学伦理。”看着夏妍熙迷惑的眼神，苏烨解释道，“和老师不能和学生谈恋爱一样，处在支配地位的人，往往具有诱导和控制感情的主动权。这样建立起的情感关系，并不平等。”
夏妍熙觉得胸口一阵发紧，她抿紧了嘴唇，手扶车门虚弱的滑进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