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心好意
咣——
铁门忽然被打开,牢房中的一些“老人”都瑟瑟发抖起来,朝角落躲去。
燕荣荣等“新人”则不明所以地看着冲进来的黑衣人,只见黑衣人提起女疯子就走。
女疯子仿佛感知到什么,路过燕荣荣身旁之时,已是泪流满面,竭力冲她喊出一句话来。
“若你能得见吾儿,请转告吾儿,娘真的很爱他。”
燕荣荣忙站起来,追上去,却被黑衣人一把推回,她倒在原地,冲着那几乎快要关上的门大喊:“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礼儿,懂礼的礼,知礼的礼,堂堂正正君子之范的礼,我的礼儿啊,娘愧对你啊……”
彭——
铁门被彻底关上,燕荣荣看着冰冷的门,神伤不已。
她已经等了宋衍和燕江灯两日了,他们迟迟不来,又或者无法进来,这让燕荣荣心头焦急不已。
她转头看向身后最瘦弱的姑娘芙花,芙花是这里的半“新人”半“老人”,尚且对出去还抱有希望。
芙花也是这些人里少数聪明之一,是她告诉燕荣荣,每到大雨时节,这里所有人都要被蒙眼送出去。
那地方或许是在山脚下,不高,但环境很好,一路上鸟叫声不绝于耳,进的是一个大宅子,宅子房间里有通往地下的石阶,她们所有人都会乘船进入一个牢笼,在里面待上两个月再出来。
当然,也有的人就永远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芙花想,那些人多半是死了。
燕荣荣当时一听,便听出来这是个什么地方,不就是尾随燕江灯找到的墨渊阁真阁。
她本以为自己应当在这附近关押,没想到隔得那么远。
也是这个消息让燕荣荣心中担忧异常,一个新的地方,一个燕江灯从未接触过的地方,他和宋衍能找到吗?
她不想在等下去了。
“芙花,你单独去过外面吗?”
芙花摇摇头:“我没有,但在你来之前,这里有个会织锦的姐姐被叫出去过,她告诉我,她去了这里最大的地下库房,替一个木偶修补破裂的衣服。”
燕荣荣一听这话,目光陡然一亮:“若是我说我也会织锦,岂不是也能出去?”
芙花瞳孔一震,连连摆手:“不不不,你不能去,那个姐姐被叫出去几次后,再也没回来了,那天去吃饭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的尸体倒在地上,她们都说,那个姐姐是被活活吓死的。”
“活活吓死?”
燕荣荣深吸了一口气,心跳如擂鼓,什么东西那么恐怖,能将一个活人生生吓死?
这墨渊阁究竟是做什么勾当的?
不管怎么样,那人头几次总是没有被吓死,如果出去,便能看看附近的地形,找到逃出去的契机,也能顺道明白这墨渊阁究竟在做什么勾当。
想到这里,燕荣荣起身,猛拍铁门。
铁门很快被打开,黑衣人拿刀站在门口,冷冷问她:“干什么?”
“我会织锦。”
“出来。”
这四个字果然有用,燕荣荣一说出口,黑衣人便让她出去,燕荣荣毫不犹豫地跨步走出,回头不忘冲担忧不安的芙花一个眨眼安抚。
黑衣人拿出黑布要给她蒙眼,燕荣荣却打了个喷嚏。
“不行不行,你这黑布给多少人用过啊,太脏了,我这眼睛很宝贵的,如果坏了是不能织锦的。”
燕荣荣这样一说,黑衣人顿时有些犹豫。
“这样吧,我闭眼好不好,你们这么多人,总不会害怕我这样柔弱的小姑娘从这里跑出去吧?”
黑衣人听她这样说,蒙面之下的嘴角微扬。
是啊,这样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从他们眼前逃出去,又怎么可能从这固若金汤的墨渊阁逃出去?
他们点头默认。
燕荣荣却用力闭紧双眼,抓着他们的手往前走,她虽极其用力闭眼,连眼角皱纹都眯出来,却根本不影响她从眼缝中看路。
一路往前,走过那些牢房之时,却传来别样的声音。
竟有打铁、木削之声,这和平时放饭时路过所感受到的静谧极为不同。
因从小修习机关术,燕荣荣对声音极其敏感,甚至可以从打铁声、木削声从听出机关师是否用心,是否倦怠,是否热情飞扬。
显然,这些牢房里的人,都无比的消极、倦怠。
俨然被强迫的样子。
燕荣荣想到失踪十年的父亲若是被这样强迫干活,实在太过可怜,鼻子不由得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一路往前,走过吃饭的房间,经过那扇一排黑衣人值守的密门,又绕了个圈,终于到了库房。
各大精美机关数不胜数,燕荣荣简直要看花眼。
黑衣人却揪住她胳膊,往旁边拽:“看看,你能织哪一种?”
燕荣荣看着眼前这数百匹精美的布帛和织布机,愣了愣,她哪里会织锦啊。
伸手轻抚这些布帛之时,她故意在织布机弦丝上狠狠一划拉,右手登时鲜血一片。
“哎呦……这……”
燕荣荣举起手,那些黑衣人当即凑过来查看,忍不住苛责她:“真是笨手笨脚,现在如何是好?”
燕荣荣无奈地垂眼:“要养养才能好,等我手好了再出力。”
“也只能如此了。”
黑衣人们颇为愤怒地撇了她一眼,示意她往外走。
燕荣荣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手中药粉冲着他们双眼狠狠扬去。
那些人来不及反抗,登时栽倒在地。
正好这些人倒在布帛之上,未曾发出声音,外头值守的人亦没有察觉。
燕荣荣忙扒拉下黑衣人的衣服,又在鞋靴中垫上布帛棉花,这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矮。
走出库房之时,外头已传来响亮的哨声,所有黑衣人都握紧手中佩刀。
燕荣荣心口陡然一惊,以为自己败露了,一面默念自己这也罪不至死,犯不着搞这样的阵仗吧,一面紧握手心,准备放出迷烟,同归于尽。
没想到,这些黑衣人尽数从她身边跑过,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燕荣荣侧着脑袋看向身影消失的黑衣人,不免惊诧,难道到了芙花提过的水淹牢房的日子?
大家顾不上其他,只顾着逃命了?
她歪歪斜斜走了几步,迎面便遇上代尽欢,代尽欢面露凶色,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飞刀朝燕荣荣脖颈投来。
燕荣荣险险一避,代尽欢人已到跟前,有力的手紧紧扼住她的脖颈,要将她扭断脖颈而死。
燕荣荣吃力拉下黑袍,露出一双眼睛和姑娘家的发髻。
代尽欢这才认出她来,急忙松手,将她脸上的面巾摘除:“你怎么这幅打扮,好了,不说你了,快跟我走。”
代尽欢笑着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燕荣荣却是连连回头看向牢房方向:“那些人呢,她们走了吗?”
“走了,都走了,就剩你了,快跑吧。”
代尽欢冲她一笑,燕荣荣却不大买账,目光仍在牢房方向流连。
代尽欢伸手轻戳她脑门,大笑起来:“小姑娘,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可是和你的江灯哥哥,行之哥哥一块来的。”
一听这俩名字,燕荣荣立刻放下心来,马上跟着代尽欢往前走。
“谢谢你啊,又帮了我一次,你叫什么名字啊?”
燕荣荣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跑,笑着追问他的名字,代尽欢笑了一笑,回头冲她道:“代尽欢,小姑娘,你可要好好记着我的名字啊。”
“恩,我会好好记着的!”
哨声大作,脚步声大乱,燕荣荣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向牢房方向,再次追问:“是所有人都被救出去了吗?”
“是的,所有人都出去了,我们快走吧,再耽误就走不了了。”
代尽欢拉着她走到岔路口,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意图往后扔去。
“慢着!”
一声怒吼从前传来,燕荣荣抬眼看去,是浴血而来的宋衍,他目光如剑,紧紧盯着代尽欢手里的瓷瓶。
“代公子,那些无辜之人还在牢狱之中,你放出毒烟,他们都会死的。”
燕荣荣听到这话,当即撒开被代尽欢抓着的手,对上代尽欢有些无措的目光,她跳起来抢过代尽欢手中的瓷瓶。
“代公子,你怎么骗人啊?”
燕荣荣满脸鄙夷地撞开代尽欢,径直往牢狱的方向跑,见胳膊被代尽欢死死抓住,她索性一口咬在代尽欢手腕上。
代尽欢吃痛也不放手,反倒要提起燕荣荣的后颈,要强行带她走。
燕江灯在这时劈刀冲来,嘴里叫嚣着:“放开我妹妹!”
在代尽欢眼里,宋衍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只有燕江灯这个莽夫,他劈刀而来,是真有可能将自己劈成两半。
代尽欢一松手,燕荣荣便跑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