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霞飞大厦66层。
必德广告公司会议室。
已经晚上八点，会议室灯火通明，气氛凝重。
“这批货我是绝对！不可能交给客户的！”说这话的是礼品部销售总监Frank，迸发的怒火厚厚的眼镜片也阻挡不住清晰可见。他的手掌重重的拍着桌面，仿佛在打拍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么大的客户，公司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花了多少精力被你们一把搞砸！涉及这个单子的人都在，到底是谁的责任或者是说主要责任？造成的损失又如何弥补？你们看着办！”
老板胡大川阴沉着扫了一圈在座的员工，总经理阿May还有采购部设计部礼品部几个老大面无表情。剩下的大兵小将们配合着面部表情管理作一副忧心忡忡状，至于内心活动有多丰富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事情的原委是今年公司的礼品部拿到了的新客户福尚的物料大单，其中一项就是三十万套精装台历。出货时礼品部验货发现日期居然印错了，而且不止错了一处。
“马西宁，你们采购部怎么说？”Frank满脸杀气地盯着对面的采购部总监质问道。
“这个……这个……我们肯定有责任的。我们也不会推卸责任，错了就要认对吧。”马西宁被Frank气势所迫，一时竟语无伦次起来，转头就质问起身边的手下：“王燕，这单子是你跟的，上机印的时候，装订的时候你不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工厂吗？当初就一点没发现？”
休完产假刚刚返岗的阿May助理Yoyo，一个短头发略丰腴的女孩子。本来默默地拿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闻言也没屏牢，头唰地抬起来一脸惊愕看了看马西宁，又无声望向身旁的阿May。阿May眉头一挑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巴子！”
本来这事一出来，王燕就感觉完了，天塌了。三十万套台历，单价六块五，总价差不多两百多万，把她一家大小打包卖了也换不来这么些钱啊。
她正六神无主地坐在那里越想越害怕，见马西宁竟直接冲自己来了。立时情绪崩溃，忽地站了起来：“关我什么事，供应商是公司找的，文件是设计部做的，稿件是客户确认了的，打样礼品部也是签了字的。我就是跟单也是盯着工厂保证质量按时出货。这事儿怎么能赖到我身上来了。”
阿May眼睛一闪瞄了王燕一眼，倒是对这个戆大一时刮目相看。
老板胡大川皱着眉头敲了敲着桌子：“你哭什么，喊什么，好好说话！”
坐她旁边的颜叶也提着心一脸紧张，此时看王燕虽然吓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但好歹把事先两个商量好的话给说出去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又悄悄从兜里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拉她坐下擦擦眼泪。
王燕忍着抽泣一声不敢吭地坐下，也没心思擦脸，只恶狠狠地瞪着马西宁。桌子下面颜叶紧紧攥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收敛些，此刻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只要老老实实装委屈就好。
实际上王燕也不是装委屈，她是真委屈。特么的有这么当人老大的吗？这么大的事也敢推给手下，这是她一个月薪五千块跑腿打工人能扛得下来的吗？
别的部门和公司其他同事起了纠葛，部门老大哪个不是凶悍的以攻为守倒打一耙。他倒好，生怕采购部被人踩得还不够狠，回回都是他先踏上一脚。就怕他这回也犯病，幸好事先多亏了小叶子支招，这话就要趁热当着众位老大的面大声喊出来，谁也别想装傻。不然，她除了哭一点法子都没有。
会议一直开到凌晨一点多才悻悻结束。之所以说悻悻，是因为看上去每个人对会议结果都不太满意。设计部和采购部两位总监扣除了年终奖，王燕还是被罚了五千块钱，考虑她家庭情况，这五千分期每个月扣五百，另外同时取消年终奖。
Yoyo和阿May一道回到她们办公室，刚进来憋了一路她再也忍不住：这个马西宁是哪路的妖魔鬼怪？谁招进来的？
阿May“噗嗤”一乐，说不出幸灾乐祸，“还能有谁，咱们胡总亲自招进来的呗。面试整整谈了四个小时，那叫一个情投意合。”转身拎着包“走吧我顺路带你，这么晚了不好打车。你现在孩子小，下次不用跟这么晚，反正都是些狗屁倒灶的事。”
这边王燕还在继续抹眼泪，但处理结果出来，好歹心里大石头落了地。一边又开始琢磨这笔钱能从哪里找补回来。另外当然得好好谢谢颜叶，难得人家小姑娘比她小十来岁却能把事情分析的那么好，看得那么透。那番话正是颜叶教她说的。
此事一出，颜叶就料到某些人必定要采购部背锅。如果采购部背了锅，依马西宁的尿性这事十成十得推到王燕身上。要想破这个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王燕之口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挑明。这件事情是谁的责任都是明摆着的，在坐的哪个人精心里没数？但他们要么怕牵扯到自己，要么怕得罪人，这些话也只有王燕这个“莽撞人”气急之下能说出来。再者说，将熊熊一窝。在马西宁不给力的情况下，颜叶他们几个小兵也不可能和别的部门老大当面锣对面鼓的正面对上。
别看公司几个老大也常有大小争执，但人家至少明面上看着彼此还挺热络的。本来大部分工作都需要这几个部门互相配合，平常多的是你来我往，互相帮忙记人情的事儿。更何况，也没人愿意得罪这次的“肇事者”设计部。一个是设计部总监Erin脾气爆不好惹，二是设计部从来都是别人求上门来，她们从不求别人的一个部门。所以设计部几个人特别心齐，平常跟其他部门私下来往也极少。综合下来只有采购部好欺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兵将，老大马西宁又是个怂货。
王燕今年三十六岁，老公是个混人，从结婚后就没上过班，有了孩子就在家煮饭接送儿子上幼儿园。又都是外地人，学费生活费房租全靠她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顶着。平时衣服都不舍得买，好多衣服还都是结婚前买的，同事们也都知道她家状况经常把自家小孩不穿了的衣服送她。
两万块钱对马西宁来说不算什么，大家老早私下互传他月薪五万。但对王燕来讲损失可就太大了，更不用说还有年终奖。公司的年终奖至少是两个月的薪水，这样里外里加起来她损失了也足有两万多块钱了。叫她怎么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