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我这里的人只有两种

昨天夜里睡得非常不好，半夜清晨都还睡得很浅，到了四点左右都还是半梦半醒。在虚无飘渺中流转，却有个很清晰的画面。梦境中的地点像是座森林，我以鸟瞰的视角，高空俯视整座森林，在翱翔之际发现了一头洁净纯白的熊，以四肢著地的方式，缓慢地从右边爬像左边。

因为职业的关系，我接触过为数不少的人，身为业务销售从业人员，这样说或许太保守了点，以十二年的工作经验来估，一天少说见20个客户，一年七百人，十二年下来也接近十万人。

只不过，通常决胜负的地方，往往发生在几十平米不到的房间内。

眼前这家伙，自大地撑著手肘，压在质感高档的胡桃木桌上，自以为是的地，模仿电视剧的男主角口气。今天决胜负的地方，是在四周都是透明玻璃砖的房间内，大小也跟往常类似，20平米不到的房间，玻璃门上写著。

〝议价室＂

就是乙方的绝对领域，是甲方决胜负的战场。

“张经理，您一定要相信我！这样优惠的条件，软件同行是绝对没有，您是找不到第二家的。“

对方无奈地放下了手机，趁他的手机还没黑屏前，我眼角迅速瞄了一眼。

屏幕刷的消息是关于最近正热的某巨星八卦，看样子是文章太长，屏幕右侧的翻滚键停在一半。

这些所谓的巨星，

其实也都是装腔作势的一群人，其实跟你我都没什么分别。

〝郭女士，抱歉，公司刚才传了些讯息给我，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乙方采购代表张经理抬起头说道。

我心想，这家伙一开口就说谎，明明就在看八卦新闻。

乙方代表试图以退为进，我想起曾经看过关于销售的书，内容写著谈判时的第一时间向敌方低头、抱歉的人，往往是最后结果的胜利者。

乙方采购代表，看似示弱、实则冷酷，为了让协商的氛围加热，我立刻加大游说力度。

〝我们公司向来以真诚待人，秉著先做人、后作事的大同理念与贵公司合作。这次提供的监控升级服务，整合了贵公司所有需求及差异，只为了给你们最好的服务。＂

〝这段话是业务员的基本心法，不管是第一句话，还是最后一句话，在那里都可以听到类似的话。＂差别只有在，说的人的激情与否。

〝整合？＂

〝我看是组合了一堆公司不需要的东西吧！＂

〝就好像现在外面的手机店，原本我可能只打算换个手机电池，店家却跟我说这款电池已经停产，没有新的电池。库存的电池需要在市场另外找，真的找到可能又旧又不好用。＂

〝现在新手机有优惠活动！＂

〝签约2年就送新手机，手上的旧手机可以当备用。＂

〝还有你家里几个人？用那家的宽带？如果现在一起组合在一起，全家网路共享吃到饱套餐，再送你网路平台电影VIP半年。怎么样，划算吧！＂

〝你办了新手机，我送你一张钢化贴膜、不过原厂只配了一个手机胶套，建议你最好再配一个手机壳，更能张显你的个性。＂

一直保持沉默的乙方采购代表，此时火力全开、强烈反击。

不过，还不确认这是不是他的最后一击。

〝刚才我说的这一套话术，你去街上任何一家手机行都会这么说。＂乙方采购代表继续开火。

〝议价之前，我已经说过，我只会采购公司需要的东西。＂

〝现在呢？你们公司的报价，包装后的方案框列一大堆我已经有的项目。我的工作就是公司的拆解师，只留下我需要的，不会花钱买公司已经有的，不要想要呼弄人。＂

〝你们现有的系统，不久之后就会因为对应的软件未升级，因而降低自己的运行速度，还有资讯暴露的风险，这些都是迟早要做的事，现在带著一并升级，费用绝对会降低很多，也避免之后单独升级造成企业的二次停机的负担。＂

我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风险，实话实说。

乙方采购代表抬高下巴，没来由地自傲说著：〝不要乎弄我，我很清楚你们业务的套路。＂

〝来我这里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说谎的人，另一种是准备说谎的人。＂

几个小时之后，离开了高挑的玻璃帷幕大楼，一股袭人热浪从四面八方吞噬著街上所有的生物。

冷热交错的温差让人晒着头昏，路边败逃的野猫野狗，八成躲在某个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凉快去了。高压冰冷的空调让写字楼里的人都成了自大混蛋，凭着一点职务上的权力，就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像我们这种在大热天下四处奔走的业务，成天低头下气陪笑之外，回去还要忍受自己公司高管的那些脾气。

〝铃铃～铃铃＂

手机在我的包包里著急的响，我找了一个阴凉的骑楼躲著，来电显示〝闺蜜-李静＂，拿起手机觉得表面也真是烫的可以，我想到刚才议价室里张经理的一番关于手机的说法，说的其实挺有趣的，肯定他也被框过不少次，要不也是他家里的人中了套路，拿著帐单要他付钱。

〝薇薇，在那啊？＂

〝今天晚上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打麻将，上次一直输给你的胖子说要找你报仇。＂

〝我看他根本就是看上你。〞

〝没事过来玩，我还做了几道菜。有你爱吃的泰式沙拉还有西米露。＂

〝对了！对了！过来的话，经过我家街口超市，顺便帮我买六罐猫罐头，我的宝贝要断粮啦。＂

〝还是鲔鱼跟鸡肉的各一半吗？＂

我嘴里这样回答著李静，想著上次那个胖子输了我三千多那不甘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