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投石问路
王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木屋里，小玉和如霜正坐在旁边看着他。
“师弟，你终于醒啦！我还以为你……还以为你……”小玉说着说着眼睛红了起来。
如霜说道：“王大哥，你昏迷了三天，小玉一直守在你身边，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
王磊心里感动，嘴上却说道：“如霜姑娘，你的腿没事吧？”
如霜说道：“多亏了王大哥，我已经没事了。”
小玉说道：“师弟你不知道，如霜姐姐可关心你了，看你一直昏迷不醒，每天偷偷抹眼泪。”
如霜拍打了一下小玉，害羞地扭过头去。
王磊看着如霜道：“有劳如霜姑娘挂心了。”
小玉哼了一声道：“她挂心就有劳，我挂心你就当没看见，真是好心没好报。”
王磊苦笑一下正要解释，这时一个老头走了进来。
老头走上前来，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抓住王磊的手腕，王磊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那老头的手竟似铁爪一般。
老头放开王磊的手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运功看看。”
王磊闻言运起内功，却仍是内力尽失，空空如也。
老头说道：“你服了七日断肠散，又中了夺魂针，七日断肠散取自断肠草的毒液，外面用南海某种鱼皮包裹，吞下三日之后鱼皮融化，断肠草的毒液便流出来，使人肝肠寸断。这夺魂针乃是萃取天山雪蟾身上的寒毒，正好压制了断肠草的毒性，延缓其发作的时间。两者在你体内相互博弈，不仅消耗掉你的所有内力，还会损耗你的身体。好在你体质异于常人，否则根本扛不住。”
王磊听了半天，根本听不懂这老头在说什么，也不敢多问，只是似懂非懂地不断点头。
老头又道：“我已经帮你把毒驱散，只是你的内力全失，只能重头练起。”
王磊终于听懂了，忙起身答谢：“多谢老前辈出手相助，您就是天下第一毒吴老前辈吧？”
如霜笑道：“除了吴老前辈，还有谁能解你的毒呀？”
吴老怪说道：“现在你的毒已经解了，该我提条件了。”
王磊道：“老前辈请说。”
吴老怪看了一眼王磊道：“你的身体我很喜欢，我要你在这万虫谷待三个月，供我试毒。”
小玉急道：“你不会毒死他吧？不行不行，你再换一个。”
吴老怪笑道：“笑话，我吴老怪最擅长解毒，就算他被毒死了我也能救回来。”
小玉仍是不放心，正欲开口，被王磊拦住说道：“好，我留下来。”
小玉哼了一声说道：“那我也留下来。”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王磊便被吴老怪叫醒。
“老前辈，我们这么早要去哪里呀？”王磊揉着惺忪的睡眼。
吴老怪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在林子里走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空地。
吴老怪转身对王磊说道：“把手伸出来。”
王磊伸出右手，吴老怪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罐子，打开瓶塞，往王磊手里倒出一条乌黑的大蜈蚣。
那蜈蚣足足有七尺长，通体乌黑，爬到王磊手上张嘴便咬。
王磊“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手臂一阵刺痛，不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忽冷忽热，冷汗直冒。
王磊瘫倒在地，四肢失去了知觉。那蜈蚣顺着王磊张开的嘴巴爬了进去。
“这蜈蚣我养了十年，今天算是便宜你小子了。”吴老怪有点心疼地说道。
王磊此时早已说不出话，眼睛滴溜乱转。吴老怪笑道：“放心，等会儿就好了。”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王磊忽然感觉通体舒泰，丹田处隐约有一股热流，忙运功调息起来。
吴老怪见状说道：“行了，今天没啥事了，你在这慢慢练吧。”
王磊经过一番吐纳调息，发现自己内力略有进展，想起自己已经多日未练习修罗掌，便在林子里练了起来。
此后三个月里，吴老怪每天都给王磊喂各种毒虫毒草，再帮王磊解毒，循环往复，王磊虽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却也默默忍受。
转眼三个月过去，王磊的内力大涨，不知不觉间，功力早已远胜从前。
这天，王磊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来，站在门口等候吴老怪。
直到太阳高高挂起，吴老怪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老前辈，今天要吃什么？”王磊问道。
吴老怪摆摆手道：“不吃了不吃了，好小子，我这点家底都被你给吃光喽！”
王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多亏了老前辈的灵丹妙药，我才能把内力修炼回来。我甚至觉得比以前更强了。”
这时小玉走了过来说道：“强，是有多强呢？让我见识一下吧！”
王磊跟着小玉来到空地，对小玉说道：“师姐，出招吧！”
小玉拔剑便刺，出招迅如闪电，一时间剑气笼罩令人目不暇接。
王磊惊叹道：“师姐的剑法更上一层楼了！”
小玉说道：“师弟也不赖嘛。”
两人你来我往过了百余招，王磊气势磅礴越战越勇，小玉体力渐感不支，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就在这时——
王磊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如霜手持长剑和小玉一起向王磊攻来。
王磊说了一声：“来得好！”身形一顿，双掌疾挥，如月、小玉二人竟占不到上风。
三人缠斗了数百回合，仍是不分胜负，小玉早已力竭，大喊一声：“我不打了！”
三人停手，吴老怪说道：“临敌经验太少，招式死板缺乏应变，小子，你还得好好练呐！”
王磊惭愧道：“老前辈说的是，王磊生性愚钝，师父以前也总说我不会灵活应变。”
小玉说道：“哼！师弟刚才都一打二了，还不够应变啊？”
吴老怪笑道：“对付你们两个女娃儿尚且如此吃力，以后真遇到高手，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喽。”
小玉不服气道：“吴老怪，你瞧不起谁呢！看我这个女娃儿怎么打你屁股，看剑！”
吴老怪“哎哟”一声，一边躲闪一边笑着说道：“哎，打不着，打不着……”
小玉一气之下连攻数十招，竟被吴老怪一一躲过。
王磊心里暗自佩服，对吴老怪道：“老前辈，您不要再逗她了。”
如霜在旁边笑个不停。
太白楼里，楼主慕容邪负手站在窗前。
剑影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呼吸沉重，浑身是血。
慕容邪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看到了。”
“是。”
“手留下了。”
“是。”
“下去疗伤吧。”
“是。”
剑影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为了探得林峰使出玉虚剑法，剑影前后派出三批高手，结果无一生还。
这一次，剑影亲自出手。
鹰组负责执行刺杀任务，是太白楼的精锐，剑影身为鹰组统领，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能打伤剑影的人并不多。
能让剑影留下一条手臂的人，更不多。
剑影睡了三天，醒来便立即赶往太白楼。
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他要把看到的一切让楼主看到。
这是太白楼的规矩。
规矩之所以成为规矩，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休息好了？”
“是。”
“出招吧。”
剑影用仅剩的左手拔出宝剑，向慕容邪刺去。
“就这些？”
“就这些。”
“去吧。”
“是。”
剑影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这是杀手的归宿，谁也逃不掉。
剑影死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也许是觉得活够了，
也许是感激楼主给了他最体面的死法。
慕容邪看着街上，一群顽童正在抢夺一个叫花子的破碗，叫花子寡不敌众，被顽童扔石子砸破了头，顿时鲜血直流。
慕容邪喃喃自语道：“竟是左手用剑。”
太行山小竹林里，林峰躺在床上，林峰的妻子周氏正在给他喂药。
“夫君，前些天打伤你的那是什么人？”
林峰道：“传闻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看他们训练有素的样子，且武功高强，我看八成就是那个组织派出的杀手。”
周氏慌道：“啊！那霜儿会不会有危险？”
林峰道：“不会，万虫谷有吴先生在，谁也伤不了霜儿。吴先生不仅是用毒高手，而且功夫了得，我特地让霜儿前往拜他为师，倘若能学点皮毛，便可受用终身。”
周氏又道：“被你砍掉一条胳膊的那个人看起来很厉害，那些杀手如果再来的话，可如何是好？”
林峰笑道：“那咱们只能到下面找师父和上官老弟去喽！”
周氏锤了他一下：“净说胡话。”
林峰嘴上笑着，心里却是焦急万分。
这段时间来了好几拨杀手，一拨比一拨厉害，尤其是这一次，其中一人剑法凌厉非常，其身法更是形如鬼魅，自己拼尽老命才将其击退，虽侥幸砍下对方一条手臂，自己却也身受重伤。倘若现在再来一批杀手，只怕自己这条老命便要交代在这了。
林峰想到这里随即释然，人固有一死，反正这辈子也差不多活够了，师父和上官老弟已经走了好多年，也该下去陪他们了。
林峰躺在竹床上正回忆着过往，突然感觉到一丝杀气，虽然转瞬即逝，但林峰在江湖上厮杀多年，知觉何等敏锐。
林峰起身大声说道：“不知是哪位朋友造访，林某现在身受重伤不便其身迎接，还请见谅。”
寂静，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峰缓缓抽出宝剑屏气凝息。
林峰闭上眼睛呼吸渐缓，一股无形的剑意弥漫四周。
他在等，等一个瞬间。
一个可以让他出招的瞬间。
风声，竹枝摇曳声，蝉鸣声，心跳声，呼吸声。
所有声音渐渐淡去，
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存在。
只剩一片虚无。
寂静，仍是寂静。
很快，一炷香过去。
林峰一动不动。
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那是一尊雕像，一块石头。
林峰很有耐心，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从他少时学艺起，他便很有耐心。
很显然，对方也很有耐心。
有耐心的人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当他成为对手的时候。
一个时辰过去。
林峰的冷汗流了下来。
林峰上一次流冷汗是在二十年前。
林峰上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恐惧，也是在二十年前。
那一次他胜了。
这一次，他还能胜吗？
林峰不敢想，再想下去意志就会动摇。
意志动摇就会漏出破绽。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一个微小的破绽便足以至对方于死地。
对对方来说也是一样。
林峰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一滴汗沿着脸庞流到下巴，滴落在地板上，“啪嗒”一声——
林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字：快！
对方的剑法很快！
在那一滴汗水落到地板上的同时，对方出剑。
林峰刹那间归于平静。
对方没有出招，林峰只能等，对方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攻过来。
对方一旦出招，林峰便无需再等。只要有招，便可破招。
所以林峰不仅恢复平静，甚至感到愉悦，这种逼命的刺激，濒临死亡的快感，让他欲罢不能。
两个有耐心的剑客，一旦发起进攻，便是势如破竹。
转眼间便已过数百招。
不够，远远不够。
林峰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快，几近疯狂。
当然对方也一样。
如果他们不是敌人，或许会成为要好的朋友，因为他们是如此地相似。
无论是耐心，还是剑法。
林峰用左手使剑，对方也是。
两人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白天。
林峰从平静到愉悦，再到疯狂，最后变成恐惧。
对方竟然能破解玉虚剑法！
林峰出一招，对方便拆一招。
林峰再次冒出冷汗。
双方只打了一天一夜，对方便能破解他的玉虚剑法，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对方早有准备，要么此人是个武学奇才！
二十年前，林峰险胜那个人之后，便开始针对自己的玉虚剑法不足之处进行改良，将此剑法所有破绽一一弥补。
但是！只要是人，只要你出招，便会有破绽！
哪怕这破绽极其细微，微如针孔。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已足够了。
对于一个顶尖的杀手来说，这微小如针孔的破绽在他眼里早已放大千万倍！
林峰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再到失落，最后变成释怀。
林峰不相信自己会败，虽然这次的对手让他几次感觉到濒临死亡，林峰心里始终抱着一丝希望。
可惜这一丝希望破灭了。
人没有希望，是活不成的。
林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利剑早已刺穿他的喉咙，咸甜带着腥味的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
原来血的味道是这样的。
林峰笑了，这是他这辈子最痛快的一战。
高手总是寂寞。
这次，他不会再寂寞了。
师父，上官老弟，我来了。